林曉喝了一杯，這酒是地方名酒，放的有些年數，味道醇正。
“老書記，村里還有多少人？”
“村子稀稀拉拉，有好幾個小村組成，加起來一千多人，村子分布在七座山峰之間，所以叫七峰村。”
一千多口人的村子，在山區是大村，在吉昌也算是大村了。
“村里人不少啊！”
“說是一千多口人，其實常住的就三兩百口人，年輕人都出去了。剩下的是老弱病殘。”
“村里有多少耕地？”
“哪有什么耕地哦，都是在石頭縫里種點苞米土豆，一年的收成勉強填飽肚子。”
“沒有想著搬到山下去，在平坦的地方住。”
“山下哪里有地方？搬到山下，山下能種莊稼的地方都有人家，你去了占人家的耕地，他們會愿意？再說，好多上了年紀的老人是不愿意搬到別處的，他們對這里有感情，這片山地救過全村人的命。”
“哦，山里的苞米土豆很養人。”
“也是，也不是。當年小日本來這里的時候，附近好多村子里的人都跑到這里，這里易守難攻，小日本上不來，天上飛機轟，地上大炮炸，村民躲進山洞，但是他們的步兵一上來，村民自衛隊就用大刀長毛石塊和他們干，兩年時間，小日本硬是沒有上來，這里的百姓不但沒有受戰火的影響，反而一起開墾山地，種糧食挖機井，年輕姑娘小伙戀愛，小日本走后，村子里多了幾十口人，很多老人是那時候生的。”老書記嘿嘿笑著說。
“這里是風水寶地了。”
“當然是，小日本走后，這里被GMD的殘匪占據好久，一樣的打不到山上來。前些年，棉國戰亂，一部分殘匪想奪取這里，一樣被村民打跑了。你說讓老年人搬走，他們會愿意嗎？”
“老書記，年輕人走了，你在村里操勞，辛苦，敬你一杯。”
林曉拿起酒瓶，給老書記倒滿。
“你是山外的客人，咱們兩個一起干了。”
林曉爽快的干了。
“其實我心里有愧啊，我當了十幾年支部書記，村里的變化不大，沒有給村民辦多少實事，辜負了村民，快要進后山了，能爬的動，就給村民辦點力所能及的事。”
“會一步步好起來的，那條河上要是架一座橋，懸梯那里鑿出臺階或者通上纜車，方便了群眾，也會吸引過來游客。那時候這些石頭房子可以做民宿。你說的村民抗擊小日本，抗擊GMD，打擊棉北土匪，能寫成一部書，可以建一個村史館。把當地的文化發掘一下，建一個民俗館，這里肯定有舞蹈，或者斗牛等傳統習俗，整理一下，舉辦活動，會吸引全國的游客來。”
老書記靜靜的聽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林曉。不自覺的倒滿杯子。
“年輕人，你到底是干啥的？”
“我就是一個旅游愛好者，喜歡收集民間的東西。”
“你從京城來？”
“不是。”
“一定是從大地方來的，你上船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說的這些，幾年前有京城的幾個人來過，是京都大學的教授帶著幾個研究生來采風的，當時也是我接待他們的，他們說的和你說的差不多。他們走后，縣里的領導很重視，縣委書記親自來村里，都做了規劃，上報到了省里，就要批復，可惜------”
“怎么了？”
“那個縣委書記被人用槍打死了。”
“啊，什么年代了，會有人敢用槍打政府官員？不是找死嗎？”
“年輕人，這里是邊境，邊境不平安，什么事都可能發生，這十來年，縣委書記換了好幾個，有被槍打死的，有出車禍的，有住監獄的，結局最好的一個調鴻德州當了檔案局長，再不問官場上的事，一心整理鴻德的各種檔案。”
“縣委書記都坐不穩，下面的鄉鎮咋辦？村里咋辦？”
“誰拳頭硬誰干唄！”
“這和GMD統治有什么區別？”
“這里解放的晚，GMD統治了好長時間。”
林曉終于明白了，上級把自己派到這里來的目的了。這是一塊非常之地，幾任縣委書記不得善終，確實需要一個二蛋家伙來治理。
小玉端著碗進來，碗里是剛煮的雞肝雞胗雞心，這些東西好熟。還有幾個熟雞蛋，是在煮雞子的鍋里煮熟的。
“你們嘗嘗熟不熟？”
“一定熟了，小玉，你也坐，陪著客人喝兩杯。”老書記說。
“叔，我不喝酒的。”
“下雨了，明天不用下田了，多喝點也沒啥，明早睡個懶覺。”老書記又拿出一個杯子，倒上酒。
小玉在林曉的身邊坐了，端起杯子，說道：“兄弟一定是大地方來的人，到俺小山村，是貴客，我敬你一杯。”
“剛才我和老書記一起喝了，你補上，先喝一杯。”
“俺不會喝酒，先敬你一杯。”
“我要是喝了，你喝嗎？”
“喝！”
林曉干了，小玉磨磨蹭蹭不想喝，老書記說道：“小玉，在客人面前說了話，不能騙人。”
小玉端起來，勉強喝了，辣的直吐舌頭。
“你們喝，我去看著鍋，鍋里燉著雞。”
小玉要走。
“你不給老書記敬杯酒，他天天幫你們接送孩子。”
一句話，說的小玉臉色陰暗下來，端起酒杯，：“叔，您喝一杯。”
老書記什么都沒有說，接過酒杯喝了。
小玉站起來去了廚房。
林曉愣了一會兒：”老書記，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話？”
老書記沒有回答，捏起花生米扔進嘴里，咀嚼了好久才說：“其實我在鴻德兒子家里住了兩年，之所以回來，是因為一件事，前年夏天，村里幾個孩子去學校，那時候我還沒有擺渡，學生上學要走很遠，在下游一個水流平緩的地方淌水過河，放學的時候是雨后，山洪來了，過河的學生被沖走了大半，后來經過搜救，一部分學生救上來，同時還找到五個小孩的尸體，他們都是一年級學生，小的六歲，大的七歲。其中有小玉的雙胞胎兒子，撈上來的時候，兩個小孩緊緊的抱在一起。”
老書記擦擦眼睛：“我在鴻德聽說了這件事，連夜趕回來，整個村子哭聲一片。從那天起，我再沒有離開過村子，沒有離開過那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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