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在會議室的最后面，工作人員的位置。
全縣領導干部會議，是縣里正科級以上干部的會議，林曉沒有資格參加，不過他起草了一份文件。在會議上，一是做好后勤工作，比如那個領導要去廁所，在后面跟著，遞上兩張手紙等。第二就是聽聽自己的起草的材料在會議上的效果。
有的領導，在會議之前，粗略的看了一下文件，在其他領導講話的時候，才認真的看自己要發言的文件，然后勾勾畫畫，講話的時候，會舍棄大段的文字，又臨場發揮，按照自己的思路講了很多。
作為秘書，要揣摩領導意圖，領導為什么舍棄了大段的文字，是會議時間緊張，還是這段文字可有可無，或者這段文字本身就有毛病，領導認為不可行。要記住領導脫稿講的內容
，這些內容才是關鍵，才是領導需要傳達的意圖，才是下一步需要認真落實貫徹的內容，在下一步的工作中，這才是重點，在下一次類似的會議上要寫進稿子里，重點強調。
聽到縣委副書記念到自己的名字，林曉忽然坐直了身子。
與會的人員也坐直了身子，靜心聆聽，一部分領導手里有會議的材料，他們在會議上看過材料，領導講話的時候心不在焉，副書記臨時加的這項內容，會議材料上沒有。
牽涉到重用，牽涉到獎勵，誰都關心會重用誰，會獎勵誰？自己有沒有份。
“經研究決定，林曉同志任政府辦副主任，正科級，獎勵人民幣五萬元------”
副書記接著宣布了對其他人員的獎勵，有一般干部提副科級的，有副科級干部任主任科員的，獎勵的金額不等，三千到兩萬不等。
副書記宣布完畢，帶頭鼓掌，會議室里有稀稀拉拉的聲音。
這一次，縣委說話算數了，兌現了年初的獎勵辦法。
林曉暈乎乎的，會前沒有一點征兆，沒有人給他透露過一點信息。也沒有經過推薦票決。
嚴格來講，這不符合組織程序，可是在特殊時期也會運用，比如在干部知識化年輕化的時候，好多干部是越級提拔。看看那些仕途順利的領導們的簡歷就知道了。林曉是作為招商引資人員破格提拔，無可厚非。
潘彤彤在背后捅捅他：“今晚請客哦！”
林曉回頭看了一眼，后面的多是政府辦和縣委辦的人，全部是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副書記宣布完獎勵以后，是縣委書記尹二民的講話。
尹二民的講話在最后，不會有新意，主要是對前面幾個領導講話的重申和強調。
剛講了幾分鐘。會議室外進來幾個面色嚴肅的西裝男，一個小領導模樣的人對尹二民耳語幾句，尹二民略顯吃驚，講話停止了。
幾個西裝男徑直走到臺子下的鄭勝利。向鄭勝利出示了證件，然后帶著鄭勝利往會場外面走。
鄭勝利臉色煞白，走路不穩，像要馬上暈倒。
會場里鴉雀無聲，先是驚愕，繼而竊竊私語。
幾個西裝男走出會議室，把門輕輕關上。好多人還沒有從剛才情形中回過神。
尹二民怕拍拍話筒，繼續開會。
他沒有再用抑揚頓挫鏗鏘有力的聲音，也沒有發揮，照著文件上的內容，一字不落的念稿子。
稿子的最后是廉政建設和作風建設，這是格式。
尹二民抬起頭，拋開稿子，大講特講廉政建設的重要性必要性，列舉了縣里部分干部的重重腐敗問題和侵害農民利益的問題，講到動情處，尹二民拍桌子罵娘。
與會的人明白了，尹二民在開年之初這樣生氣，潑婦一般失態咒罵腐敗分子，是因為剛才鄭勝利被市紀委的人帶走了。
鄭勝利確實是被紀委帶走的，有人認出來其中的西裝男是市紀委的人。
鄉鎮黨委書記是正科級，按照干部管理權限歸縣紀委查處。但鄉鎮黨委書記的位置重要，是縣委委員，縣人大主、席團成員，能量也大，為了避免干擾查案，會提級管轄，待案件有了眉目，會移交或者指定管轄審理單位。
會議在沉悶肅殺的氛圍里結束，人們急匆匆默不作聲的走出會場。
林曉趕緊掏出手機，給苗慧打電話。
苗慧的電話還沒有開機。連續撥號，苗慧的電話終于通了。
“等我一會兒好嗎？”
“我在院子的車上，快點。”
從會議室里跑出來，院子里的車子在緩慢的移動。
苗慧的車子在一個角落里停著，林曉跑過去，拉開車門鉆進去。
苗慧面無表情，瞪著不斷往外流動的車子。
“鄭勝利確定是被紀委帶走了？”林曉問。
“咱們兩個知道的一樣多。”
林曉點上煙：“九嶺這一年真夠亂的。”
“是啊，九嶺地震了，干部的情緒更不穩定。”
“是不是有人一直在實名舉報他？”
“鄭勝利在九嶺時間太長了，時間長了，是好事也是壞事，干部都把他的底細。他這個人作風太霸道。”
“慧，鄭勝利要是一年前的事好說，那時候王志是鎮長，要是近期的事情，會不會牽涉到你。”
“就是近期的事也不會牽涉到我，我是干凈的，你放心好了。”
“說不定是好事，鄭勝利進去了，你提前接任書記。”
苗慧苦澀的一笑：“按照慣例，一個單位的班長出事了，這個班子里的成員不會再提拔，鄭勝利進去，我估計事情不好查證，王志死了，好多事情他可以推到王志身上。”
“王志他們搭班子兩年，之前他當鎮長時候的事情推脫不了。”
“他會往前任書記身上推，前任書記是外縣的縣委常委，他會為鄭勝利說話的。”
“紀委既然把他叫走，就是掌握了確鑿的證據，鄭勝利不會平安回來的。慧，我估計縣委暫時不會動九嶺的班子，這一段時間你會一肩挑，要穩住，有事了給我打電話，我能給你幫忙的，絕不會推脫。”
“祝賀你，你也是正科了。’
“我這個正科是虛的，比起你來差遠了。”
“你跟著主要領導，信息靈通，縣里有風吹草動，你提前給我說一聲。”
“放心吧，我在九嶺混過這么長時間，對九嶺很有感情的。”
“你下去吧，我去縣委，看能不能見到紀委書記或者尹書記。”
林曉從苗慧的車上下來，院子里空蕩蕩的，開會的人都走了。
往自己的破桑塔納處走，見巫紅的保時捷在桑塔納前面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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