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蝕骨火神 > 第三百七十八章 紅豆病
  江憶嚴見江烈認錯的態度誠摯,便動了惻隱之心,幫江烈解釋道:“娘,江烈其實一直都是不知情的,他不知道你生了我。你寫的那些信,他一封也沒有收到。”

  江烈淚流不止地點了點頭:“是啊,我要是知道你生了我的兒子,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不來看你的,但我真的不知情,真的沒有收到你的信。”

  茴香啜泣道:“怎么會?怎么會?我寫得很清楚啊,就是寄到神獅城江府,我有備注的,收信人是江烈,是神獅軍團的將軍。有的信是會寄丟,但丟了一封,丟了兩封……不可能丟了幾十封啊……我可給你寫過將近一百封信……你居然……居然都沒有收到……”

  至于為何江烈沒收到茴香的信,江烈決定回神獅城之后再去神獅城的鴻雁局一探究竟。鴻雁局相當于是郵政局,所有通過郵寄渠道寄到神獅城的書信都會統一先送到鴻雁局中轉,再由鴻雁局送到神獅城內的收信指定位置。

  鴻雁局是國營機構,是直接由朝廷管轄的。江烈不禁懷疑其中有袁國采在作祟。

  江烈注視著茴香淚汪汪的雙眼:“你給我寫了幾十封信,說明你有許許多多的話要跟我說。現在我來了,我就在你身邊,你可以盡管說你想跟我說的話。我會靜靜地聽你傾訴。”

  “將軍,你先起來,起來說話好嗎?”茴香拍了拍身邊床上的空位,“坐到這兒來。”

  恭敬不如從命,江烈便起身坐到了茴香身邊。

  茴香露出了一絲絲微笑,靠在了江烈的肩頭上。或許她更愿意依偎在江烈懷中,但她料想江烈肯定有了妻室,她不能逾越界限,只敢小心翼翼地靠在江烈的肩頭。

  “將軍,這好像就是一個夢,既真實又虛幻。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幻想著,幻想著收到你的回信,幻想著你出現在我身邊。也不僅僅是幻想,我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夢,夢中的你,是那么的真實,好像觸手可得。而現在的現實,我卻感到難以置信,這真的好像是夢境,因為我已經好像習慣了你就是夢中才會出現的人。”茴香說著說著又破涕為笑了。

  江烈伸手攬住了茴香的肩頭,柔聲道:“你可以相信,也應該相信,這并不是夢境,這就是現實。從前只會在夢中出現的我,現在就切切實實地坐在你的身邊。我知道,你為了等這一刻,等了好多年。慶幸的是,你終于如愿以償。遺憾的是,你苦等了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如愿以償。而且……而且……”

  說著,江烈又泣不成聲了。

  茴香感受到了江烈身軀的溫暖,不由得心生暖意:“將軍,你看,我才二十來歲,但我頭發都白了一大半了,而且吃得少,睡得也少,生活狀態跟八九十歲的老太婆差不多,甚至還要更差一點。我怎么可能沒有病呢?我看過好多大夫,他們卻都說不出我有什么毛病,他們說我五臟六腑都是正常的,就是身子虛,但整個人看起來就不是正常人。至于我為什么身子虛,為什么沒病卻有癥狀,他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有一回,我遇到了一個江湖術士,他說我的病不是尋常的病,是紅豆病。”

  “紅豆病?”江烈第一次聽說這種奇怪的病名,疑惑道,“這是什么意思?”

  “將軍,你是有讀過書的,是懂得詩詞歌賦的,你應該曉得紅豆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吧?”茴香輕聲道。

  在江烈的認知之中,紅豆象征的是相思之情。唐代著名詩人王維就有一首膾炙人口的詩歌,名為《相思》,其內容是這樣的——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所以,紅豆也經常被稱為相思豆。

  江烈倒是不敢確定紅豆在這個世界是否也是象征相思,便嚴謹道:“在我的印象里,紅豆的特殊含義就是相思。當然,我也有可能記錯。”

  茴香輕輕地點了下頭:“你沒記錯,紅豆就是相思,所謂的紅豆病,其實就是相思成疾。這病,是藏在內心深處的,看不見,摸不著。無論醫術多么高超的大夫,無論如何望聞問切,都診斷不出我內心深處的隱疾。大夫們都說我沒什么大礙,但其實我是病入膏肓了。我會想死,我不止一次想過要自殺,我好想逃離這個世界。我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沒來由地啼哭。我的內心是矛盾的,我很想去死,但我舍不得,不是舍不得這個世界,而是舍不得憶嚴。憶嚴還這么小,脾氣還跟別的小孩子不一樣,他不能沒有我。憶嚴要是沒了我,就是一個孤兒,那……我怎么能夠安心地去一死了之呢?”

  江烈恍然大悟,茴香身患的是心理疾病,什么紅豆病,什么相思成疾,都顯得虛無縹緲。在江烈看來,茴香的病或許可以更直觀地理解為——抑郁癥。

  整個蝕骨大陸的人大概都并不知曉心理疾病的嚴重性,更是從未聽說過抑郁癥的名號。在蝕骨大陸的大多數人的認知中,胃有病就是胃病,肺有病就是肺病,皮膚有病就是皮膚病,那么腦子里頭有病,要么就是瘋,要么就是傻,要么就是癡,要么就是呆。

  所以蝕骨大陸上的醫學系統中并沒有關于心理疾病的定義,自然更無任何心理專家或者心理醫生。大概有不少人患上了心理疾病而不自知,沒有得到任何合理的治療手段,最終就郁郁而終。

  但凡有個正兒八經的心理醫生,茴香大概也不至于如此憔悴,如此半死不活。

  凡人解決不了的問題,或許可以交給神仙來解決。

  遇到這樣的情況,江烈立馬便想到了羿衷散仙史竹天。史竹天作為有非凡醫術的世外高人,雖不知是否能在心理疾病方面妙手回春,但應該或多或少能夠提供一些幫助。

  然而,最大的問題是,史竹天是否還健在。實事求是,史竹天還活著的話也有九十多歲了,而大多數人是活不到九十多歲的年紀的,而且有幸活到九十多歲的人中的大多數,是腿腳不便的,是頭腦不清醒的,是無法自理的。

  史竹天號稱是散仙,實質上終究也只是一個凡人,只是在醫學造詣上著實堪稱神仙,但凡人總是難免經歷生老病死的正常規律的。

  即便如此,江烈也愿意相信史竹天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愿意相信史竹天尚在人世,而且還能懸壺濟世。

  “茴香,你不必擔心,你的病不是無解的,還是有救的。”江烈正色道,“在獅西有個三刀谷,那三刀谷里有一個世外高人,他自稱羿衷散仙,他雖然真的神仙,但他的醫術堪比神仙。無論是什么樣的疑難雜癥,就沒有他散仙治不好的。咱們可以去找散仙,請散仙治病,那你就會慢慢康復,慢慢好起來。”

  茴香微笑道:“將軍,謝謝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真沒辦法去到多遠的地方。那個江湖術士也說了,心結是有可能解開的,但病根,是不可能斬草除根的。我的身體狀況只會越來越差,不會變得更好的。其實我早就撐不住了,但我還沒等到將軍,所以我選擇繼續撐著,就硬撐,撐到了今天,終于等來了將軍。”

  江烈鼓勵道:“你既然能夠硬撐到了今天,那你就一定還能再多撐幾天!”

  “不。”茴香果斷地苦笑道,“沒有奇跡了。將軍,你難道沒有發現嗎?我現在身子很虛,精神狀態很差,但我講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有活力,可能是因為見到了將軍,能夠跟將軍講話,讓我的心情好了不少。不過其實,我心里有數。這并不意味著我會好起來,這叫回光返照。一個將死之人,變得亢奮起來,這就說明了,終點不遠了。”

  “我才來多久?你才見到我多久?你肯定是舍不得的……對吧?你舍不得吧?你肯定還想多看看我,肯定還有好多話想跟我說對不對?我是負心漢,是我這么多年都沒來看過你,是我害了你啊!你肯定想罵我,肯定想打我……你罵我,你打我……你罵我好不好?你想怎么罵就怎么罵,把我往死里罵,好不好?”江烈聲淚俱下地嗚咽道。

  茴香的熱淚浸濕了江烈的外袍,嘴角微微上揚起一抹殘笑:“將軍,你是傻瓜吧?我怎么會恨你呢?怎么會是你害了我呢?你忘了嗎?是你救了我呀,要不是你,我早就變成了獅皇的點心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吶,你救了我一命,我還罵你,我還打你?這難道不荒唐嗎?我今天能夠見到將軍,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我已經沒有任何的遺憾了。將軍救了我一命,我給將軍生了個兒子,我這樣也算是報答了將軍的恩情了吧。你不欠我,我不欠你,我想要見你最后一面,這本身就是我的一個奢求。我這條賤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撕心裂肺地咳嗽兩聲后,茴香續道:“我出生,只是這天下多了一個人。我死亡,也只是這天下少了一個人。我的存在,并不會改變這個世界。我的消失,也不會改變這個世界。我的生死與否,對這個世界不會產生任何的影響,神獅國依然會是神獅國,蝕骨大陸依然會是蝕骨大陸。不過,將軍不一樣,憶嚴也不一樣。憶嚴是將軍的骨肉,是江家的子孫,他跟將軍一樣,是馭火人,是能夠改變世界的人。我感到驕傲的是,我為這個世界做出過貢獻,我生出了一個馭火人,還把他養大了。”

  江烈相信茴香愈發的滔滔不絕是回光返照的表現,熱淚滾滾,唇齒寒顫。

  “將軍,你知道嗎?我本來是不識字的,是沒有文化的,但是,在獅南武太學待的那半年,我經常跟那些太學生交流,經常讓他們教我認字。那半年的日子里,我收獲了不少,至少認識了很多字。”茴香不再哭泣,而是保持著微笑,“江憶嚴,這個名字好吧?這是我自己起的名兒。憶嚴是將軍的孩子,自然應該姓江。憶是回憶,也是思念,也是銘記。嚴就是家嚴,就是父親,也就是將軍你。我希望憶嚴能夠記得自己的父親,并且向自己的父親學習,爭取長大以后也像父親那樣做一個威震天下的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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