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蝕骨火神 > 第二百八十七章 行宮工地
  說話間,江烈已被簡詩財帶到了一處工地。這處工地人聲鼎沸,雖還只是在打地基,卻也已經有大概數百人干得熱火朝天。

  簡詩財取下口中的煙斗,介紹道:“此處正在建造的是行宮,是為英明神武的象湄皇帝而準備的,花費的資金全部來自于象湄國庫,也算是為這些沒有頭路的民夫提供了一份體面的能夠賺錢的途徑。”

  江烈在內心暗自地自言自語道:“象湄皇帝的行宮?這些民夫會是自愿來做工的嗎?我看八成都是被強行征用來的吧。所謂的體面也只不過是表面的假象罷了吧。”

  在明面上,江烈還是客客氣氣地問道:“既然行宮是為象湄皇帝建造的,那么象湄皇帝要這個行宮做什么呢?”

  簡詩財吸了一口煙,應道:“行宮肯定就是讓皇帝陛下住的地方嘍,皇帝陛下總有需要巡游天下的時候,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到了這個地方,總需要有個歇腳的所在吧?人家總不能住客棧吧?既然如此,那么行宮就顯得尤為重要了,有了行宮,皇帝陛下就有了容身之所。”

  江烈冷笑一聲,嘻嘻笑道:“看來貴國的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胸有成竹啊,特別有自信,相信這個地方就一直會是貴國的領土。難不成貴國皇帝陛下就不曾想過,一旦物歸原主,你們斥巨資建造的行宮就會變成虬誓皇帝的專屬了。這么淺顯易懂的道理,貴國皇帝總不至于想不到吧?”

  簡詩財猶豫片刻,應道:“閣下想得到的,我們皇帝陛下豈能想不到,或許這就是一種潛在的自信,倘若閣下同意停戰,那此處自然就是屬于我象湄國,倘若閣下不同意停戰嘛……”

  江烈問道:“不同意停戰的話,又是怎樣一說?”

  簡詩財正色道:“閣下倘若不愿停戰,那么我軍鄭大元帥定然會奉陪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江烈笑道:“對于我獅炎軍而言,只有你死,沒有我亡。”

  簡詩財微微一笑:“我們皇帝陛下也是這么認為的,我們鄭大元帥也是這么認為的,只有你死,沒有我亡。”

  “那就拭目以待吧。”江烈皮笑肉不笑道。

  簡詩財禮貌性地微笑道:“江大帥,此時倒也不必把話講得如此決絕,畢竟你死我亡之類的,只是無奈之舉,和平共處才是眾望所歸,我們都一致相信,閣下是俊杰,俊杰是識時務的。”

  江烈扶了扶頭盔:“識時務者為俊杰,這句話自古以來便是強者安慰弱者的,是勝者勸誡敗者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孰強孰弱,孰勝孰敗,于軍人而言,不是只言片語即可自行規定的,只有真刀真槍地決戰沙場,方曉鹿死誰手。”

  這一番話是在《兵法》中有明確記載的,江烈加上自己的真實想法,加上了自己的一些領悟,將簡詩財反駁得啞口無言。

  簡詩財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輕輕吸了一口煙,又輕輕地吐出了一個淡淡的煙圈:“在下的職責就是為閣下做向導,其余的,諸如探討觀點之類,不是在下的職責,在下也不如閣下這般能說會道。”

  江烈在內心暗笑道:“你倒還挺謙虛的,你那小嘴比誰都甜,跟抹了油似的,一套一套的,總是能夠在不經意間偷換概念,那么擅長使用奇奇怪怪的春秋筆法,能把一切侵略行徑講得冠冕堂皇,你還自謙說不如我能說會道了?我的語言能力可跟你還有你們鄭大元帥沒得比哦!我再怎么能說會道,也只不過是關公面前耍大刀罷了。”

  不過既然簡詩財已經這么說了,江烈也不愿跟他多啰嗦軍事方面的事,便問道:“逢年過節的時候,這些民夫有補貼嗎?這一個正月,沒過十五都是年,大過年的,總應該給勞苦大眾發點福利吧?”

  簡詩財應道:“有的有的,該有的都有,我們鄭大元帥說了,從還沒過年的時候開始,什么臘八粥啊,什么餃子啊,什么豬蹄啊,那都是應有盡有,人手有份。大年三十,不愿干的,那就不用干,愿意干的,就是兩倍的工錢,我們待這些民夫可都不薄。今天不是正月十五,不是元宵節嗎?我們鄭大元帥說了,準備煮好幾大桶的湯圓,不怕沒得吃,就怕吃不下。”

  江烈翻身下馬,抖了抖披風:“你說的很好聽,但你說的不算數,這些勞動人民們說的才算數,我得親自詢問他們。”

  說著江烈便要走向一個拄著鐵鍬正在擦汗的鶴發老翁。簡詩財和衛兵們要跟上卻被江烈趕開。江烈要單獨采訪那位老人家。

  “老人家,今年多大年紀了?”江烈靠近那老翁,由于擔心那老翁聽不清楚,還特意湊近了他的耳畔。

  那老翁一看到江烈,便連連后退兩步,滿面驚恐,緩緩應道:“老漢今年虛歲七十六,不對……過了年了,是七十有七了。”

  過了年了。

  這四個字直擊江烈的心坎,蝕骨大陸的人們都慣用虛歲,過了年了就意味著整個蝕骨大陸的所有人的年齡都要再加上一歲了。此時已是昇凡三年,而江念恒生于昇凡元年,這也就意味著江念恒已經三歲了。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已經三歲了,江烈的內心就五味雜陳,他時常感慨,自己或許是一名稱職的軍官,是一個稱職的忠臣,卻不是一位稱職的父親。

  倘若這場戰爭再拖上三年五載,那么于江念恒而言,“父親”則是一個似乎從未擁有的稱謂,自己仿佛是沒有父親的孩子。童年只有一次,倘若江念恒的童年毫無對父親的任何記憶,那么這殘缺的童年該在他的內心留下多么濃重的陰影。

  “念恒,為了你,為了你媽媽,我一定會奮勇殺敵,早日打到鄭致賓投降,早日光復虬誓國全境,早日回家。你是神獅國皇帝的外甥,是沐慕長公主的兒子,是江府的小侯爺,至少,我不能讓別人家的小孩子覺得你是個沒爹的孩子。我得讓你知道,讓你能夠驕傲地挺起胸膛,狂妄而不失禮貌地告訴別人——家父是勇毅侯,是神獅軍團皇家獅炎軍大帥江烈,討伐過鯉跡的侵略軍,打敗過象湄的侵略軍,是神獅與虬誓兩國千載難逢的大功臣。”江烈不禁斜望向天空,在內心暗暗起誓。

  感慨完,江烈又問道:“七十七歲了,那你應該是頤養天年,盡享天倫之樂的年紀了,怎么還要拖著一把老骨頭來干這么累的體力活呢?”

  那老翁露出了幾顆殘缺不全的老黃牙,笑道:“老漢雖然年紀大了,身子骨老了,但力氣還是有的,還沒到使不上力的地步,年輕的時候就是靠干體力活來維持生計的,幾十年就這么過來了,都習慣了,要是不堅持干活,這一身吶,都會有毛病了。老漢就是這種命,活到老,干到老,活到死,干到死。”

  江烈點了點頭:“所以,你是主動報名來這個工地干活的嗎?”

  那老翁猶豫片刻,應道:“嗯……倒也不是,是軍爺到老漢家里,說……跟老漢說有這么一樣頭路,多勞多得,老漢就心動了,就……就來了。”

  江烈見那老翁講話突然變得有點吞吞吐吐,便心生疑慮,又低聲問道:“來了之后,這邊的待遇如何?是真的多勞多得嗎?是真的足以令你心動的嗎?我不是象湄的軍人,我是神獅人,我是神獅軍團皇家獅炎軍大帥江烈,是要解救你們的。你跟我說實話,你真的是自愿來的嗎?這邊的待遇真的好嗎?”

  那老翁嘿嘿笑道:“軍爺可真愛說笑,這兒怎么會有神獅人呢?這兒可是虬象一家親的所在,哪里會有神獅人呀?”

  江烈正色道:“我真的是神獅人,你看我這身打扮,你看我的腰帶,上面是獅子的圖案,我當然是神獅人,相信我。誠嚴忠毅,蒼生第一。神獅人講究誠字當頭,請你相信我,你跟我說實話,我也會相信你。”

  那老翁看到了江烈腰間緊緊束著的帶有獅子圖案的腰帶,便相信了江烈所言,點了點頭,低聲道:“老漢是被強行征用過來的,就那天上街買菜的時候,直接就被抓過來的,壓根就沒有辦法呀。老漢年邁體衰,雖然確實年輕時都是這么干過來的,但畢竟年紀大了,不比當年,動作又慢,還比年輕人需要歇。”

  江烈瞇了瞇眼:“那監工的會罵你嗎?”

  那老翁眼眶里噙著淚:“豈止是罵啊?罵都算輕的了,能被罵,那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咱真的不怕罵,就怕打啊。”

  江烈一字一頓地問道:“怎么打的?”

  “棍棒、皮鞭、鐵索……只要打不死,那就可以往死里打呀。”那老翁說著開始瑟瑟顫抖,“他們從來沒有打死過人,但真的能夠把人往死里打,年輕人可能還比較經打,我這一把老骨頭,哎……要是現在是夏天,你放眼看過去,每個人的身上都是滿滿當當的傷痕吶。老漢這會兒睡覺的時候,左躺也疼,右躺也疼,趴著也疼,要睡覺,就只能坐著打盹兒吶。更何況,被打的所有人,沒有人真正犯過什么錯誤,只要動作稍微慢點,喝水時間長點,都有可能惹來皮肉之痛啊。”

  江烈攥緊了右拳,太陽穴青筋暴起,又問道:“既然如此,既然他們是這樣對你們的,我一開始問你的時候,你為什么還要隱瞞事實,為什么要說假話,為什么要說你是自愿來的,為什么你要說什么多勞多得,為什么我不亮出我神獅軍團皇家獅炎軍大帥的身份,你就不愿意告訴我這些實情?這是為什么?象湄人拿什么威脅你們了?他們憑什么能夠讓你們像狗一樣對他們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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