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時光之刃 > 第一章 爭端
  回家的時候,江長夜看到晚餐已經做好了。

  父親江鑄正襟危坐在主位上,看著報紙。

  左手處是繼母駱紅顏,下面是四弟江長安,五妹江伴晴。

  右手處是二哥江長寧,二嫂林洛芝。

  一家人除了大姐江伴月已經出嫁,其他人都齊齊整整在餐桌前坐著,桌上擺滿了菜肴,卻無人動筷。

  看到江長夜進來,江鑄放下報紙:“你遲到了三分鐘。”

  江鑄軍人出身,人如其名,長相板正,面色如鐵,性格如鐵。

  多年的軍中習慣帶到家里,把家庭弄的跟軍事基地似的,敢遲到一分鐘就要挨板子。如今孩子們大了,板子也不再那么輕易落,但是規矩依然大如山。

  江長夜站在餐桌前:“治安司臨時出案子,耽擱了。”

  江鑄目光如鐵,聲如洪鐘:“那你出勤了嗎?”

  “沒有。”

  “沒有去,哪來的耽誤?”

  “信息處理,后勤支援。”

  江鑄很不滿意:“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做事情,最忌諱的就是找借口。戰場不容許差錯,如果要找借口,任何失敗都可以有一堆借口。但失敗就是失敗,死人不需要借口!”

  江長夜低頭不答。

  他沒有說這是家庭不是戰場,他知道這對父親是說不通的。

  一身貴婦打扮,氣質出挑的駱紅顏微笑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比江鑄小了十八歲,如今也不過三十五,雖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依然保留著年輕時的風韻。

  看似勸慰的好心話,聽在耳中,江長夜卻是心中冷笑。

  他很清楚江鑄的脾氣。

  他這人,越是勸他,就越是來火,屬倔驢的,喜歡和人反著干。

  果然江鑄眼一瞪:“正所謂見微知著!小事不養成習慣,怎么做大事?”

  還是二嫂林洛芝輕聲道:“要不回頭問一下實習的事,做的不好再加倍責罰。”

  江長夜感激的看了林洛芝一眼。

  二哥江長寧性子有些懦弱,但娶的老婆到是不錯,林洛芝性情儒雅,知書達禮,到是頗得江鑄滿意。

  也能理解,畢竟是他給兒子挑的媳婦嘛。

  江鑄想了想,又見兒子態度恭謹,終于點頭:“先坐下吃吧。”

  江長夜默默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家人開始動筷吃飯。

  人數雖多,餐桌卻一片默然沉寂,便是碰一下碗筷的聲音都沒有。

  江長夜感覺自己就象是在和一群死人在吃飯,生活在軍事化的教條主義下變得毫無樂趣,偏還就有人樂于其中。

  可惜,樂的只是江鑄,而非其他人。

  有心想說什么,但江長夜知道用餐期間不能說話,只能忍著。

  直到晚餐結束,家里的傭人過來收拾餐具,一家人這才轉移到客廳。

  江鑄鐵馬金戈般的坐在正位。

  江長夜走過來,小聲道:“爸,有個事跟您說一下。”

  “唔。”江鑄半閉著眼,默默聽著。

  晚餐后的時間,是交流時間。

  有什么話,現在說最好。

  江長夜道:“我這段時間在治安司的實習表現還可以,今天田隊還跟我說,希望我能加入治安司。不過您知道,有很多人想進治安司,只靠表現,沒有背景,我很難進去。”

  江鑄微微睜眼看兒子:“你希望我為你說話?”

  江鑄是從赤龍軍團下屬獵鷹戰團團長的位置上退下來的,論地位也算不低的了,若是他可以幫忙說話,確實可以讓江長夜進入治安司的阻力大大減輕。

  不過江長夜知道父親的脾氣,低頭道:“不是讓您給我走后門,只是需要一個公平的環境。圣十字學院在南區治安司有十二個實習生,我只是其中一個,而南區治安司今年只要兩個人。我雖然表現還可以,但其他人都在托家里的關系,您要是不說話,我就是表現再好也沒機會。”

  “比如呢?”江鑄問。

  “比如什么?”

  “比如誰在托關系?既然你要說服我,那你就得拿出證據來。”

  江長夜無奈:“這種事我怎么可能拿出證據?”

  江鑄正色:“那你就不能隨意說別人在托關系,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

  果然還是這樣啊!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江長夜心中依然難免落寞與失望。

  大姐和二哥的工作,都是江鑄幫忙安排的,老四老五的學校,也是江鑄給聯系的。

  只有自己,從小到大就沒得到過父親的幫助。

  因為大姐二哥的時候,母親還活著,等到母親去世了,駱紅顏進了家門,又為江鑄生了一兒一女,于是江鑄的重心就放在兩個小的上。

  江長夜算是被跳了過去!

  他靠著自己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圣十字法則學院,靠著自己進入了別人擠破頭都想進的治安司實習,靠著自己獲得了不錯的嘉獎,可到頭來,卻要因為沒有家庭背景而要失去這份大好前途的工作。

  真諷刺!

  江長夜看了一眼駱紅顏。

  她就坐在那里,哄著弟弟妹妹,什么也沒說。

  聰明的女人從不在家人面前表現自己的那些排斥,只是盡可能的為自己的子女爭取資源。即便是團長,手里的資源也是有限的,有些關系資源要留給小的,自然就不能給老三。

  江長夜看了看二哥,江長寧羞愧的低頭。

  他和江長夜是一母同胞,但在父親的威嚴前,他也說不上什么。

  反倒是年僅八歲的五妹江伴晴沒有那么多想法,脆生生道:“爸爸,你就幫幫哥哥吧?”

  駱洪顏不動聲色道:“長安,帶妹妹去屋里做作業。”

  江鑄面無表情道:“做人,要學會靠自己。你父親我當年一路打拼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可沒有靠過別人。總是想著做父母的出手幫忙,能有什么前途?”

  這話聽著可真耳熟啊!

  每個當爹媽的都會這么說吧?

  我們從來都是靠自己!

  問題是做子女的固然要努力,做父母的也該盡些責任吧?

  江長夜在圣十字法則學院三年半,花家里一萬兩千塊,平均每年四千都不到,剩下靠的是獎學金,打工,就因為江鑄說要自力更生;他去野狼嶺試煉,險些被利齒穿透心臟,卻連父親都不敢說,只因為江鑄認為疤痕是男兒勇敢的見證,受點傷就回家訴苦是懦夫的表現;他在治安司為了獲得一個好的評價,每天努力工作,回了家都還要研究材料,卻因為要準點回家吃飯,一次次放棄更多表現的機會,這使他雖然實習表現出色,卻也終究不可能把差距拉到碾壓的地步,畢竟這個時候,那些有志于加入治安司的同學,還在現場跟隨辦案呢,而自己卻正常下班了……

  這些年來,他可以說一直都在靠自己,可就因為自己還生活在這個家里,那就不屬于獨立,所以就不需要被在意,被隨意的忽略,就算是這樣的關鍵時候,也要被父親無視。

  就因為母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死?

  不!你要是因為心痛妻子的離世而遷怒,我到很還能理解。

  但你不是!

  你要是那樣的人,就不會那么快再娶一個。

  終究是小人作祟,而你接受了!

  為了你所謂的家庭和睦,犧牲了我。

  江長夜目光復雜的看著江鑄,低下頭道:“您說的對,做人得靠自己。小鷹總要長大的,翅膀硬了,就該自己飛!”

  江鑄如鐵的面色現出一絲慍怒:“你這話里有話,以為我聽不出來?”

  江長夜笑了。

  他微笑著看父親:“您始終是我的父親,雖然嚴厲了些,但也是為我好。我懂這點,不管怎樣,我不會忘記您的栽培。只不過凡事有得有失,既然什么都要靠自己,那我以后不能準時回家吃飯,您想必也不會在意的了?畢竟,我要為自己的前途去搏一個未來。一個每天準時回家,事事聽父親擺布的男人,算什么有事業心的男人呢?”

  江鑄的臉陰沉下來:“你是說家里的規矩拖你的后腿了?”

  “說不上,只是男人要立業,有時候就顧不上家,父親是肯定理解的,畢竟您也是這么過來的。哦對了,我明天可能要出趟遠門。”

  江長夜用上了自己最尊敬的語氣。

  只是語氣越恭敬,距離卻越疏遠。

  “去哪兒?”江鑄微感愕然。

  作為父親,他當然不可能完全不關心自己的兒子,只不過“凡事靠自己”這話,未必能洗腦江長夜,卻把他自己洗腦了,使他可以理直氣壯的無視江長夜,拒絕一切可以提供的幫助,并美其名曰:歷練。

  直到這刻,意識到兒子的翅膀正在硬起來,可以脫離自己幫助的同時,也脫離了掌控,那一瞬間他的心底既多了一份輕松,也多了一份失落。

  只是內心的傲氣讓他不會承認這點,依然面色淡定著。

  江長夜搖頭:“既然我的人生我自己負責,那您就沒必要過問了。”

  這軟中帶硬的回答,憋的江鑄再說不出話來。

  老臉一抽,江鑄擠出一絲微笑:“好!很好!我期待你一飛沖天。”

  ……………………………………

  躺在房間的床上,江長夜怔怔的看著天花板。

  有一件事江鑄不知道。

  三分鐘的遲到是他故意的,所謂的請求江鑄幫忙走后門,也不過是他特意找的借口。

  人做事,大抵是需要一些外在推動力的,尤其是你打算去為了未來而冒險的時候……

  今天的談話,算是幫江長夜徹底下定了決心。

  敲門聲響起:

  “長夜。”

  是二嫂的聲音。

  江長夜開門:“二嫂。”

  林洛芝站在門口,一張珠圓玉潤的面容微笑看江長夜:“不讓我進來坐坐?”

  江長夜看看外面,就見二哥江長寧正站在那里關心的看自己。

  江長夜讓開身位。

  林洛芝走了進來,將房門關上,在江長夜的椅子上坐下道:“爸就是這個脾氣,你不需要這樣的。”

  江長夜微微一笑,坐在床邊:“看來我剛才的表現還是有些過火,弄的你們以為我是要離家出走,從此不認家人?不至于的。我也不過是覺得,既然要單飛,那么怎么飛就該我自己做主。沒必要再事事看他的臉色……和老爹吵個架,也不代表就一定是做逆子吧?只不過你也知道,對爸這種人,你要是不來點脾氣,那是真沒法把‘我以后不聽你的’這話說出口的……我就是設法給自己壯個膽而已,誰還不需要個自我打氣了?”

  林洛芝嘆了口氣:“有些事,口上不說,大家心里都明白。這個家,其實別說你,就算長寧也……”

  她沒有說下去,江長夜明白她的意思。

  江長夜道:“爸也是有這個準備的?”

  林洛芝輕輕點頭:“他前些日子舊創復發,醫生說他撐不了多久。老四老五都還小,爸得為他們考慮。前些日子,爸走了關系,長寧到時候會升職,我們會有新的住所,就不住在這個家了。”

  江長夜明白了。

  江鑄脾氣雖然臭,但是人還算清正,別看住的房子大,還有傭人,但其實沒多少油水。

  這間大房子就是他最值錢的資產,多半是要留給駱紅顏和兩個小的。

  所以二哥江長寧也要搬出去了,江長夜要自立,這更是好事。

  對于父親的病情,他也清楚。

  老毛病了,醫生早在十年前就下了死亡通知,奈何江鑄生機強大,就是不死,生生打了醫生的臉。

  也正常,他是永恒序列的戰士,生機強韌,本來就擅長創造生命奇跡。

  不過這次連房子分配的事都考慮了,看樣子是真的撐不了太久了——從他的道理上講,江長夜他們都已經成年,兩個小的還沒成年,也確實要為小的多考慮一下。

  至于說江長夜的工作安排,你都習慣了自力更生,那就繼續習慣一下吧,打破習慣不是好習慣嘛。

  因為早有心理預期,所以對這事大家并沒有表現出太多傷感。

  這刻江長夜道:“我還有半年就畢業,到時候會搬出去。”

  “要不你過來和我們住吧。”二嫂已道。

  江長夜心中一暖。

  在這個家里,最關心他的首屬大姐江伴月,其次就是二哥二嫂,終究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難得的是,無論大姐夫何陽還是二嫂林洛芝,也都待他不薄。

  不過江長夜還是搖頭道:“我有自己的打算,謝二嫂關心。”

  見他如此,林洛芝也不再說什么,徑自起身:“那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好好的。”

  目送林洛芝離開,江長夜心中亦是一陣五味雜陳,終究什么也沒說,就這么倒在床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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