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迎接的人群幾十米的地方，車隊緩緩停下。
抱著孩子，坐在第一輛車里的蘇酥，看到人群中間一個斷臂老者，忍不住道：“那不是金墩老人家嗎？”
“上一次因為我的問題，他被老太君賜斷一臂，我一直心里過意不去。”
“他們一定站了好久吧？老公，你快讓他們回去吧。”
秦天的臉色復雜。
他目光緩緩掃去，秦家五王，金墩、銀閘、銅井、鐵影、錫殿。
原本是何等的赫赫威名。他們就像是五根柱子，是秦家強有力的象征。
后來，錫殿和銀閘，相繼死在秦天的手下。一向有西北之虎的少爺秦彪，也離家出走，下落不明。
如今的秦家，氣象凋零啊！
金墩斷了一臂，鐵影看上去臉色蒼白，雖然在極力控制，但是秦天一眼就看出來，他的身軀，在微微的抖動。
那是受了嚴重內傷的表現。
其余的人，眼中也多是落寞之色。就像是，一支敗軍之將。
萬馬齊喑！
“看樣子，他們都已經等了好久。”
“大少爺，你要在這里，跟他們見面嗎？”
坐在副駕駛的銅井，低聲說道。
秦天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門，走了下來。
以金墩為首，眾人齊刷刷單膝下跪。
“恭迎大少爺回歸！”
“恭迎少奶奶！”
“恭迎小藍少爺！”
眾人情緒悲憤而激動，聲音在這遼闊的西北大地，遠遠的傳開，肅殺無比。
秦天為之動容，不過，他還是控制住了沖動的情緒，冷冷的道：“我今日來，不是回歸，而是要跟秦家的恩怨，做一個了解。”
“你們不必如此，都回吧！”
說著，硬著心腸，再次回到了車上，冷冷的道：“開車！”
人群讓開一條道路。
車隊在眾目睽睽之下，駛進了城里。
諾大的秦府大院，大門洞開，所有人看上去，都籠罩在一種悲傷的情緒之下。
秦天看到，遠處有幾個傭人，甚至在扯白綾。他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子。
“來不及了嗎？”
“大少爺，少奶奶，快點吧！”
銅井的聲音，也帶了哭腔，神情激動的大步往里面走。
一邊走一邊高喊：“快去報老太君！”
“大少爺和少奶奶來了！”
“少奶奶抱著小藍少爺！”
聽到這話的人，慌不迭的往里面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銅井的情緒影響，秦天的心，也變得慌了起來。
“老婆，沒事的，不要慌。”
“要不讓我抱著。”他臉色發白，竟然去安慰蘇酥。
蘇酥紅了眼睛，緊緊抱著孩子，哽咽道：“老公，你快去！不要管我們！”
“我和藍兒隨后就來！”
聽了這話，秦天再也忍不住了，心中一股洪潮激蕩，他朝老太君住的院子撲去。
這就是人的天性使然吧。
在秦天的記憶力，這個老太婆從來都是嚴厲的，沒有留給他絲毫的溫暖。
再加上，自己母親的關系，所以秦天很討厭這個老太婆。
甚至是，恨。
但是，畢竟她是自己的奶奶啊。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情。
在心中，似乎永遠也不會倒下的人，突然要倒下了。
仿佛帶走的是自己的整個青春，乃至過去所有的歲月。
之前，秦天的心中，一直存了一股勁。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潛意識中，他不就是在跟這個老太婆較勁兒嗎？
他要證明給老太婆看，自己不是她眼中的廢物。
看到遠處老太婆寢宮紅木的大門，秦天的眼睛，也不由得紅了。
他快步來到近前，猶豫了一下，跨過了這道在心中芥蒂了二十多年的門檻。
房間之內，空蕩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之前所有的家具全都搬走了。
老式的大床前，跪著一個人。正是名義上雖然是家主，但是卻長期不問世事，隱居道山的大爺，秦麒。
也是秦天的生父。
他靜靜的看著床上，蓋著金色大被，滿頭銀絲，雙眼緊閉的老太太。
老太太眼窩已經塌陷下去，臉上的肉也幾乎沒有了。
原本那么威嚴的一個強人，此刻躺在這里，無聲無息。
“大爺，大少爺來了！”銅井顫聲說道。
秦麒這才緩緩回頭，看著秦天，他想笑，但是卻忍不住紅了眼睛。
“半柱香前，你奶奶還在等著你。她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
“她怕合上眼，就再也睜不開。”
“可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
秦天如遭重創。
父親的意思他明白，老太太只怕還是沒有等到他。
這一刻，他忽然無比的自責。一路上，他還在想著很多之前的恩怨。
此刻看來，那些恩怨，根本就不足道。
人死如燈滅，他又怎能讓老太太帶著遺憾閉眼呢？
他默默的走過去，看著床上的老人。心中五味雜陳。
“究竟是怎么回事？”
“誰對老秦家出手？”他咬牙問道。
秦麒并沒有回答，而是低聲道：“跪下，跟我送你奶奶最后一程吧。”
秦天猶豫了一下，雙膝下跪。
哪怕是為了最基本的一點人倫，他也不得不如此。他的爺爺，也就是老太太的丈夫，失蹤多年。
老太太有兩個兒子，二兒子也發瘋，下落不明。
她還有兩個孫子，但是秦彪也不在眼前。
老太婆威風了一輩子，如今為他送別的至親，也只有秦麒、秦天父子了。
“叫聲奶奶，說句話吧。”
“我相信，她老人家是可以聽到的。”秦麒聲音低沉。
聽到這話，秦天一時間無法開口。他已經好多年，沒有叫過奶奶了。
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蘇酥抱著秦藍走了進來。
看到這一幕，她立刻明白了，瞬間紅了眼睛，捂著嘴巴，哽咽出聲。
不知道是被蘇酥嚇到，還是感應到了不祥的氣氛，懷中的小秦藍，忽然哭了起來。
聲音異常洪亮，在這空蕩蕩的百年老屋里回蕩。
秦麒忍不住了，急忙道：“蘇酥，別嚇著孩子。”
“要不，你抱他先出去。”
這是他的孫子啊！此刻，他一雙眼睛看著襁褓里粉嘟嘟但是透著幾分虎氣的嬰兒，那種疼愛之情，就不用說了。
“是啊少奶奶，你先抱小藍少爺出去吧。”
“這里……陰氣太重了。”銅井也忍不住開口。
蘇酥正在猶豫，便在此時，跪在床前的秦天忽然一把抓住秦麒的胳膊，顫聲道：“爸，爸！”
“奶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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