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八十多年……”
走出生命銀行，克洛伊望著亞倫，宛若在看一座金礦，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羨慕：“也就是說，你起碼能活一百歲，真是長壽啊……”
“你們身邊，沒有長壽的人么？”
亞倫隨口問了一句。
克洛伊的表情瞬間變得黯然：“沒有……許多人在丟掉工作之后，很快就因為戶頭耗盡時間而死……我的父母，他們、他們同樣在被辭退之后，選擇將賬戶剩余余額都轉給了我……”
“抱歉……”
亞倫嘆息一聲，轉而提及其它問題：“在世界任何地方，都能接入元宇宙么？”
“當然！”
杰森理所當然地回答，就好像人要吃飯喝水一般正常。
“所以說……除了個別自然人，幾乎所有人類都在生命銀行開戶，再加上時間是可以交易的……那那些銀行高管、董事……豈不是能活很久？”
亞倫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這個世界的生命限制，似乎被繞了過去啊！
“嗯嗯！那些上城區的貴族老爺，普遍都能活幾百年……”威爾遜使勁點頭，臉上有著說不出的羨慕：“而作為利維坦巨頭的生命銀行，據說那些董事就沒有老死的，一直從銀行建立活到了現在，他們自稱‘長生者’！不過我們更喜歡叫他們吸血鬼！”
“很貼切！”
亞倫頷首，又去賽博集團在元宇宙的虛擬店鋪中逛了逛。
這里售賣各種機械義肢，比如賣得很不錯的機械手臂——勞工三型！
如果沒有它的話，連去工地搬磚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我要買它，怎么交易？”
亞倫指了指一條機械臂。
穿著店員服飾的漂亮女人用甜美的聲音回答：“實物我們公司提供免費送貨上門服務，只要您在某座城市內，都可以送達……如果只是技能的話，只要先生您的芯片合適，立即就可以傳輸！”
亞倫總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似乎與銀行女員工是同一款皮膚。
就是不知道現實中是男是女。
他來到虛擬技能區，隨意看了看：
【駕駛（通用型）：初級】
【說明：可以熟練掌握駕駛C類懸浮車與浮空飛船的能力……需蓋亞序列007以上芯片承載！】
【售價：100天！】
……
【駕駛（通用型）：中級】
【說明：掌握大部分民用機械駕駛技術以及部分軍用浮空艇駕駛技術……需蓋亞序列017以上芯片承載！】
【售價：300天！】
……
【格斗：初級】
【售價：50天】
……
【槍械射擊：高級】
【售價：1000天】
……
各種琳瑯滿目的技能、知識……散發出誘人的光芒。
只需要時間！足夠的時間！！就可以買下相應模塊，注入芯片當中，瞬間學會！
亞倫饒有興趣地掃了一圈，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少了……基礎學科！”
“哪怕一個人通過芯片下載模塊，學會了開宇宙飛船，他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么下去，培養的都是技工，科研能力要盡數完蛋！”
“再加上虛擬現實的元宇宙中，可以享受任何美食、美女、滿足人的一切欲望……這已經不是奶頭樂級別的精神麻醉品，而是精神原子彈啊！”
亞倫嘆息一聲，按了按眼鏡。
這是他設置的退出程序。
下一刻，他就回到了現實中的飛艇車上，無數黃沙迎面飛來。
“亞倫哥！”
旁邊，瘦小的亞瑟與面容丑陋的威爾遜興奮大叫：“以后你就是咱們親哥！”
他們賬戶之上，余額都是個位數的！
跟這種土豪怎么比啊？
如果不是生命銀行的賬戶直接與個人腦電波綁定，說不定他們連搶了亞倫的心都有！
呃……
亞倫冷眼旁觀，感覺這四個人應該不會搶劫自己，大體還算得上是好人。
‘哪怕賬戶具備唯一性與綁定，但想搶劫有的是辦法……’
亞倫右手搭在車門之上，略微瞇起雙眼。
等到黃昏之時，一座巨大的城市的輪廓就出現在亞倫眼前。
首先是地平線上，突兀浮現的一處黑點。
繼而……黑點越來越大，巍峨如山，那是一座由無數鋼筋水泥金屬混合搭建起來的城市。
紅色、綠色、藍色、黃色……各種色彩的霓虹燈還沒有等天黑就開始綻放出燦爛的光芒。
各種色彩打在一起，完全撕裂了黑暗，甚至在白天都造成可怕的光污染。
無數浮空艇、飛機、乃至老頭開的浮空車，宛若密密麻麻的蜜蜂，圍繞著蜂巢不斷飛進飛出。
等到更加靠近‘不夜城’之時，亞倫就感覺有些不對了。
他之前看到的高樓大廈的確在，但只有不夜城的中心。
而在市中心之外，則是有面積十倍于此的……
“這特么是貧民窟么？”
亞倫看著那些低矮破舊的棚屋，各種管道電線直接暴露在外，有的甚至是用廢紙板搭建起來的三無房屋，不由沉默了。
原本，他還以為這個世界這么發達，會看到一座元宇宙中那樣科幻感十足的城市呢！
現在看起來，那樣的城市的確是有的，但只在上城區！
下城區的貧民窟，依舊保持著千百年不變的臟亂、乃至黑暗！
“歡迎來到不夜城，光芒永不落幕之城市！”
老頭將車停在一處破舊垃圾場外，大聲喊了一句。
亞倫看過去，就見在不遠處的棚屋中，一名胸前山巒起伏的艷麗女人，正在追打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敢白嫖？看老娘不把你下半身打爛！”
不遠處，幾名鬼鬼祟祟，看起來就像幫派分子的家伙，正在從幾個小孩手上收保護費……
更遠的地方，偶爾傳來幾聲爆炸，以及槍擊的聲音……
“真是……一座很有活力的城市啊。”
亞倫嘆息一聲。
“所有城市都是這樣的啦，想要安全的環境，美麗的社區……很簡單，去上城區！”
杰森在旁邊摟著亞倫的肩膀：“不過兄弟，你錢是勉強夠了，但身份是肯定過不去的……你在不夜城是個黑戶 是個黑戶哦！要不要辦個戶口，我認識一個人，可以給你打八折！”
“不要聽杰森的，他能認識個鬼！”老頭停好車，嗤之以鼻地道：“不如讓我來給你找一個靠譜的中間商，只需要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中介費用……”
一邊說，他一邊還搓了搓右手的食指與大拇指。
亞倫立即會意，按了按虛擬眼鏡，給老頭轉去了30天，同時也向杰森支付了這件眼鏡設備的費用。
“老板大氣！還有什么需要服務的？”
杰森露出愜意的笑容：“還是老頭聰明，這一趟咱們相當于滿載而歸啊，每個人起碼可以分七天時間！我要休假，我要休假半天，不，一天！”
克洛伊翻了個白眼：“杰森你不要將錢丟進虛擬現實游戲里了，會死的！”
她又看向亞倫，很認真地建議：“實際上，不夜城戶口沒有什么用……這里最重要的，是貴族身份！沒有貴族身份，就無法進入上城區，會被那些鐵腦袋守衛打死的！”
“鐵腦袋守衛？”
亞倫又聽到一個全新的名詞。
“就是已經失去所有，將自己賣身給賽博公司的人，經過改造之后，全身百分之九十的器官都已經被替換，只剩下一個鐵殼包裹著的腦袋……”
老頭敲了敲自己腦袋，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如果你掀開那些守衛的頭蓋骨，就會看到一個裝在玻璃培養皿中的腦子……”
“在貧民窟生活，不需要什么身份，只需要有錢……而錢可以通過虛擬現實網絡轉賬、交易……”
克洛伊最后給了一個忠告：“小心那些幫派，他們就跟食腐的鬣狗一樣。”
亞倫卻是從這些描述中，敏銳察覺到了些許不同。
‘不夜城的高層，跟三大利維坦巨頭，利益并不一致……’
‘也是，生命銀行追逐最高利潤，恨不得全世界的自然人都連接蓋亞網絡，將壽命數據化……區區不夜城貴族，最多算是一小片地區的土豪，跟蓋亞網絡、生命銀行、賽博集團這種世界級巨頭，根本沒法比……’
他想了想，看著克洛伊，露出一個笑容：“你很誠實，小姐……那么，我想再雇傭你。”
“雇傭……我？”克洛伊指了指自己，略有些警惕：“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說，我的機械手可是很厲害的……”
“克洛伊你是一個好人，我剛剛來到這座城市，想請你為我找一處安全、安靜的房間、還有水與食物……當然，我不會少了你的中介與保護費用。”
亞倫也不管克洛伊想到了什么，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的確需要一個‘向導’。
至于被坑錢？
對于一位真正的‘長生者’而言，哪怕一百年、一千年的時間……都只是浮云而已。
“我……”
克洛伊還在遲疑，老頭跟杰森就連忙答應下來：“沒問題，克洛伊很樂意為先生服務……作為一個團隊，我們也會為克洛伊提供支持。”
老頭更是挺直腰桿，做出管家的模樣：“尊敬的亞倫先生，我已經在這片地方生活四十多年了，哪里的住宿便宜、哪里的女人最漂亮、哪里的貨最夠勁，老頭都知道！”
“生活……四十多年？”
亞倫看著老頭：“你才四十多歲？”
“當然……”旁邊的威爾遜接嘴解釋：“在我們這里，一般人三十五歲就會被辭退，能活到四十歲的，就是老頭了……”
望著老頭一臉滄桑的模樣，亞倫也只能雙手插兜。
好吧……你們說了算！
……
片刻后，化身為貧民窟大少的亞倫，就在杰森、威爾遜、老頭等狗腿子的帶領下，來到一條街區。
這條街區雖然依舊很差勁，但好歹都是鋼筋水泥建筑，雖然普遍只有一兩層，但總比用廢紙板搭建起來的棚屋要強得多。
“亞倫少爺，這里叫做‘彗星街’，是貧民窟里面最好、最安全的地方了……”
老頭一臉感慨地介紹：“我認得這里的一位房東，她正好有房屋要出租，絕對夠大夠安靜，能滿足您的需求！”
轟隆！
話音剛落，亞倫就看到不遠處一座二層樓房被炸上了天，一道人影從煙塵中沖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高喊：“接受大自然的報復吧……惡心的改造人們！”
嘟嘟！
一臺臺機甲浮現，流暢的線條令它們奔跑的速度很快，手上拿著火力很猛的槍械。
特別是它們的腦袋，被層層加固，宛若一個個鐵腦殼。
“上城區守衛！”
克洛伊尖叫一聲，很有經驗地帶著亞倫趴下，尋找掩體。
“該死的……碰到了‘森林會’的瘋子！”
老頭罵罵咧咧道：“自然人都是瘋子！神秘教派出來的更瘋！”
他罵完一句，看見旁邊的亞倫，又連忙擺手：“抱歉……亞倫少爺，我不是在說你，我是在說那些森林會的白癡！”
“什么森林會？”
亞倫露出感興趣之色。
雖然對于這位自然人怎么不知道森林會有些不解，但克洛伊還是飛快回答了：“神秘教派只是一個籠統的稱呼，里面的信徒崇拜各種各樣過去的神明，如今被稱為‘舊神’、‘舊日’的家伙……腦子都不太正常，不對，還是有正常人的，我不是在說亞倫先生……”
“我理解，理解……”亞倫面帶微笑：“然后呢？”
“在所有神秘教派當中，森林會是最激進的，他們崇拜一位名叫‘蛹’或者‘繭’的舊日神明，認為對能源的過度開采，是導致土地荒漠化、以及環境污染的主要元兇……他們瘋狂仇視一切高科技，還會策動襲擊，尤其是針對賽博集團！”
“原來是這樣……”亞倫面色如常：“我雖然出自神秘教派，但宗旨還是比較和平、友善的，不提倡使用暴力解決問題。”
幾個人就這么趴著，等到追逐離開之后，才若無其事地起身。
按照杰森的說法，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亞倫跟著老頭，鉆入一處建筑。
“黑曼莎！黑曼莎！我來給你介紹生意了！”
老頭大大咧咧地叫著，空蕩蕩的走廊里卻沒有回應，地上滿是各種快餐盒與營養液的空瓶。
“不好，出事了！”
老頭很有經驗，直沖黑曼莎的臥室。
一腳踢開臥室門之后，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撲鼻而來。
亞倫皺起眉頭，看見臥室之中的地板上，倒著一個黑色卷發的女人，攤開雙腿半靠在床腳。
她雙目翻白，臉上失神，身下失禁。
看起來，就好像一只被玩壞的洋娃娃。
“不好，黑曼莎又犯病了，你們誰帶了藥？”
克洛伊焦急地看向杰森與威爾遜，卻見到這兩人尷尬地將口袋翻了出來，里面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