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神秘之劫 > 第530章 人間百態(1600加)
    熄滅爐火之后,瓦罐里的魚湯香氣四溢。

    雖然只用了魚跟鹽,但取的就是一個自然之鮮美。

    亞倫瘦小的身軀聞到之后,肚子竟然開始咕咕直叫。

    他用破碗給自己舀了一碗魚湯,望著淡紅色的湯汁,緩緩吹著熱氣。

    換成以前的少年方玉,縱然打到大魚也是舍不得自己吃的,肯定要拿到魚市上賣錢。

    然后實在賣不掉的小魚小蝦,才拿回來自己吃。

    臭魚爛蝦,下飯冤家,就是如此了。。

    偶爾遇到什么節日,或者打到許多魚,就將螃蟹、蝦、也不拘什么種類的魚一起燉成一鍋,撒上毛毛鹽就當打牙祭。

    聽聞這種吃法是從海上的海賊那里傳來,因此也叫‘海賊鍋’。

    亞倫卻是寧可投資自己,也不便宜別人。

    喝了一口淡紅的魚湯,頓時感覺一股鮮味強烈刺激著味蕾,魚肉也富有彈性,順著喉嚨滑入胃部之后,竟然泛起絲絲熱流,令亞倫再也感覺不到雨夜的寒意。

    “果然不愧是小龍種!”

    亞倫感嘆一句,似乎察覺到了還在發育的身體傳出劇烈的需求,開始飛快消滅著魚湯。

    一邊吃著‘赤血鯉魚’,更多的零碎記憶就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赤血鯉魚’,號稱‘小龍種’,傳聞中有一絲蛟龍血脈,乃是太澤湖的特產”

    “練武之人食之,能大補元氣,固本培元,進度一日千里!”

    “三年前太澤湖中驚現‘赤血鯉魚王’,府中大戶‘曹家’逼迫眾多漁人嚴冬下水搜捕此身的父母就因此而亡”

    “這仇我先記下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若報仇,百年千年都不晚!縱然曹家當事人沒了,不是還有那一大家子子孫孫么?”

    喝完魚湯之后,將魚骨魚刺都丟入湖中。

    亞倫盤膝而坐,只感覺胃部熱流徐徐,全身暖洋洋的。

    縱然不會什么武功,但常人吃‘赤血鯉魚’也能補益元氣,對于少年單薄的軀體更有益處。

    借著這股熱流,亞倫裹上破棉被,直接在船艙中入睡。

    浪潮翻滾, 雷雨呼嘯。

    船只不停晃動, 但亞倫卻感覺無比安心。

    這是身體的習慣, 要是換成平坦穩固的地面,那他反而要睡不著。

    “既然來到此世,那我以后的化名, 就叫方玉了!”

    在臨睡之前,亞倫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翌日。

    云收雨歇, 陽光普照。

    亞倫解開繩索, 泛舟湖上, 開始按照記憶中的經驗,尋找魚群, 撒網捕魚。

    結果一天下來,一無所獲!

    畢竟方玉的捕魚技巧本來就不怎么高明。

    然后亞倫之前一直是貴族大少爺,后來更是登臨造物主之位, 根本沒干過捕魚的活兒。

    往往是腦袋——‘你會了’!

    手——‘不, 你不會!’

    而漁網用多了, 又容易因潮濕而腐爛, 需要經常晾曬修補。

    亞倫后來索性拋棄漁網,開始用魚叉叉魚。

    還真別說。

    靠著他之前的刺劍技巧, 成功率遠遠高于捕魚。

    這讓亞倫對自己屬性欄中打漁(入門)的級別,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不過,用魚叉叉魚也有一個壞處, 那就是魚被洞穿后,沒多久就死了根本沒辦法長期儲存!

    自己吃可以, 想要拿去賣還沒有趕到魚市就臭了!

    船民居無定所,在湖面上打漁幾天十幾天都有可能。

    接下來的幾日, 亞倫放棄了魚叉,開始琢磨用漁網捕魚, 配合腦海中的記憶,幾次之后倒也熟練了,或者說——恢復往昔水準,不至于每每撒網都一無所獲,但也沒有滿載而歸的時候。

    三天之后。

    凌晨。

    亞倫駕駛著自己的烏篷船,帶著全部家當,來到了‘三水碼頭’。

    沒辦法鹽巴吃完了!

    這里的土鹽巴顏色黑黃不一, 還摻雜著泥沙,也不知道含有多少重金屬物質。

    亞倫不敢直接吃,只能將那些‘粗鹽’加水繼續反復煮開以及過濾雜質,制作成精細白鹽食用。

    這么一來, 鹽巴的消耗速度自然驚人。

    幾天下來,就沒有鹽可以吃了。

    只能來魚市賣魚換錢,然后去附近的店鋪買鹽

    至于利用先進技術,提純精鹽,或者白糖售賣?

    亞倫根本想都不想。

    真當官府與私鹽販子是好人不成?

    如今世道還算太平,方玉這樣的窮鬼,渾身上下榨干了也沒有三兩油,只要再老實本分一點,就沒人找他麻煩。

    至于矛盾劇烈而集中的,那都是小說電視劇中的劇情需要。

    貧民如果老實本分一點,一輩子遇到三四次大災與不平事就算高發了

    當然,一次不平事就有可能令毫無風險抵抗力的小民破家

    ‘現在就一個宗旨,不能吸引注意力!’

    ‘必須撐過這段脆弱期,直到擁有自保之力為止,要低調,再低調!’

    亞倫穿著蓑衣,提著裝滿活魚的竹簍,將船停泊在一個泊位,上了碼頭。

    立即就有一個穿著皂衣的小吏過來,聞到亞倫身上的魚腥味,立即露出厭惡的表情:“停船費一日三個大錢!”

    亞倫老實給錢,要是不停碼頭,停靠在周圍水灣也可以,不過一來不安全,二來小吏時常巡視周圍,看到亂停的船舶就拖走,甚至直接給燒了!

    不然怎么叫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呢?

    沒點權勢的小民想要泛舟湖上,不問世事,逍遙自在,實在太難、太難!

    魚市就在碼頭邊上,此時天還沒亮,亞倫提著竹簍,找了個空位蹲下,開始擺攤。

    雖然他衣襟里還有點錢,但這也是為了維持人設。

    反正余生漫長,全心全意地扮演一個漁民角色,也挺有意思的。

    旋即,客人沒來,一個滿臉絡腮胡,穿著漆黑短打,露出精壯的腱子肉,帶著兩個跟班的三十來歲男人就站到了亞倫面前:“呦?這不是阿玉么?”

    “虎爺!”

    亞倫心中翻了個白眼,又摸出五枚大錢,遞了過去。

    ‘虎爺’是‘金魚幫’的管事,這片魚市默認由‘金魚幫’把持,每個賣魚的都得交份子錢,這也是規矩!

    “呵呵這次交錢倒是比以往爽快了不少啊?”

    ‘虎爺’皮笑肉不笑地蹲下,打開魚簍,視線掃過亞倫帶來的魚。

    都是很普通的貨色,量也少。

    這跟方玉以往的收獲差不多,甚至還略有不如。

    亞倫滿臉笑瞇瞇,心里mmp。

    這個‘虎爺’顯然是起了疑心,懷疑他撈到了什么珍惜魚獲。

    ‘要是帶了那條‘赤血鯉魚’來賣,簡直跟送羊入虎口差不多嗯不過漁民也不是不長記性的,都偷偷拿到城里直接賣給酒樓但還是很危險!’
    好不容易糊弄走‘虎爺’后,亞倫抬頭,發現天剛蒙蒙亮。

    這時候,總算有三三兩兩的人來到魚市買貨。

    所有漁民都精神一振,開始吆喝:

    “賣魚嘍!”

    “賣魚嘍!”

    “上好的紅尾鯉魚,年年有余,好兆頭啊”

    “看看這貝,又鮮又嫩!”

    “活蹦亂跳的青蝦,來晚了可就沒了啊!”

    “大嬸,買魚么?”

    亞倫看到一位頭戴木釵、身穿青花布裙的大嬸過來,連忙招呼。

    掙錢嘛,不寒磣!

    “小伙子這魚怎么賣?”

    大嬸看中一條最大的鯽魚,發現抓起來活蹦亂跳,的確很新鮮,這才滿意問道。

    “以往都是十個大錢,我算您便宜些,只要八個大錢,還幫您剖洗干凈,您看如何?”

    婦人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那成!”

    買賣開張,亞倫的降價銷售起了很大作用。

    但他看著自己最大的一條魚被買走,忽然沉默了

    ‘打了這么多天的魚,最大的一條被買走得了八個大錢,剛剛補上了之前被盤剝的數目接下來的魚可就沒那么好賣了,好虧啊’

    果然,亞倫的預感成真了。

    最大的那條魚被買走之后,接下來又來了幾個顧客,左挑右撿就是不太滿意。

    哪怕降價,也很難打動對方。

    等到日上三竿之時,亞倫只賣出了不到一半的魚,而魚市已經散場,剩下的只能砸手里了。

    算了算賬,總計入賬二十個大錢,扣掉剝削,還剩十二個大錢。

    “唉靠近江海的地方,魚獲賣不上價,而內陸運輸又是個麻煩有價無市。”

    亞倫嘆著氣收起魚簍,來到魚市中的一家商號,加上自己的積蓄,掏出二十個大錢,買了一罐子鹽。

    官商的鹽號都只設在城池內。

    因此這家碼頭上的商號賣的其實是私鹽!

    不過據說商號主人很有背景,在官面上也吃得開,因此也沒人來管。

    ‘私鹽都這么質次價高怎么賣鹽的不卷起來呢?’

    ‘壟斷行業啊哦,那沒事了!’

    一邊提著魚簍與瓦罐腹誹,亞倫一邊路過了一個算命攤。

    雖然他看不懂那鬼畫符般的字,但筆跟紙還是認識的。

    不過他目光只是掃了一眼,就跟沒事人一樣走了過去。

    雖然很想學文習字,但亞倫一點都不著急。

    畢竟都長生不老了,還在乎這點時間?

    他這一次來魚市,只想著摸底,其余能引起注意的事情一律不做。

    沒有多久,亞倫走出魚市,來到碼頭邊上的一處酒家。

    這酒家只有后面幾間廚房與灶臺,外面搭了棚子遮擋陽光,看起來很是簡陋,在棚子外還豎了一塊掉漆的招牌。

    亞倫雖然不識字,但記得別人叫這里‘漁陽酒家’。

    他看著那個招牌,暗暗記了下來。

    走進酒家,四面的桌子凳子都缺胳膊少腿,不過來這里喝酒的人也多穿著短襟,衣服上滿是補丁,根本不在意這些。

    有的直接在柜臺上沽了酒,拿著酒碗與菜碟,蹲在門口喝。

    這里只賣兩種酒。

    一種是‘燒刀子’,入口極烈,最是驅寒暖身。

    另外一種是‘老黃酒’,越燉越香。

    下酒的小菜則有蠶豆與豆干、以及白切肉片。

    燒刀子與老黃酒都是一個大錢一碗,蠶豆與豆干一個大錢一碟,白切肉片五個大錢一碟。

    如果實在想吃肉,又出不起五個大錢,還可以買三個大錢一碗的爛肉面,權當打打牙祭。

    以往方玉每次魚市賣魚之后,都必來此處,點上一碗‘燒刀子’,看情況要其它下酒菜。

    湖上濕氣重,漁民不說到老,三四十歲就屈伸不利,腰酸背痛的情況比比皆是,喝酒可以去邪驅寒,至不濟也可以麻痹痛苦。

    第二么,則是想來看‘漁陽酒家’的老板——四娘!

    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不如意,逆來順受了那么久,苦哈哈們也需要一個宣泄之地。

    辛苦勞作之后,過來看看美人老板娘、喝酒吹牛、插桿打諢,也是小民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樂趣了。

    “呦?阿玉你可有日子沒來了。”

    走進酒家,來到柜臺前,那店小二認識方玉,笑問道:“來點啥?”

    ‘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亞倫差點脫口而出這句確實是某位文豪說過的話,但強忍住了:“照舊!”

    “得嘞!一碗‘燒刀子’,一碟豆干!”

    亞倫掏出兩枚大錢,從柜臺上接過酒碗與菜碟,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慢慢喝著。

    雖然板凳似乎有些高低不平、桌面有些木刺但之前的方玉顯然不會在意這個。

    燒刀子入口極烈,宛若一道火線直入腹中,與吃‘赤血鯉魚’湯的感受截然不同。

    亞倫一邊夾起一塊豆干,慢慢品著,一邊悄然豎起耳朵:

    “要說府里花魁‘白牡丹’見過沒?俺上次就見到了,真真是天仙一樣的美人啊,要是能睡一次,簡直死也值了”

    “哈哈,牛二你就該去西城頭豆腐坊,想什么白牡丹呢?”

    “要是想看美人,還真有機會!”

    “今年劉家家主六十大壽,要請戲班子唱三天三夜的大戲,流水席只要說句吉利話就隨便吃呢!”

    亞倫坐下不久,又進來幾個漁民,彼此都算熟悉,互相打了招呼就坐下吃喝。

    也沒人提癩痢劉的事情。

    畢竟他現在都不算‘失蹤’,起碼得消失一個月以上,才會有人察覺蹊蹺。

    并且,也不知道他是欠賭債跑了,還是喂了龍王爺。

    官府顯然更不會在乎一個沒有編戶齊民的黑戶,哪怕報案都未必有人理會。

    燒刀子很烈,沒有多久,亞倫就有些微醺感。

    “四娘來了!”

    就在這時,不知誰喊了一句,酒家中眾人眼睛一亮。

    亞倫也很從大流地轉過頭去,就看到一位鬢發散亂、身材豐腴的女子正從后廚走來。

    她大概三十歲左右,相貌并不算如何出眾,卻帶著成熟婦人的風韻,尤其是一身皮膚吹彈可破,還故意拉低胸口,露出一片雪白滑膩,配合著臉上會說話般的水汪汪杏眼,足以令任何男人沉迷。

    “我來得晚了,諸位貴客慢用。”

    四娘長袖善舞,據說背后還靠著城內某位軍頭,跟每個顧客都打了招呼,就連角落里的亞倫都被她準確叫出名字,特意說了句話。

    一時間,酒家內人聲鼎沸,賓主盡歡。

    ‘人間百態,盡在其中矣’

    夕陽西下之際,亞倫走出酒家,提著魚簍往碼頭行去。

    美好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而生活還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