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玄的泡泡一帶一路，殷修也跟了一路。
他們穿過狹窄幽暗的胡同，走過熱鬧非凡的廣場，踩過湖岸邊的小道，最后站在了殷修常釣魚的地方。
“哎你怎么把我寫的牌子給靠歪了。”葉天玄急匆匆地擰上瓶蓋，把湖邊的禁制令扶正，“要是倒下了，有新人沒看到不小心靠近了湖就出事了。”
“哦。”殷修側讓一邊，看著葉天玄仔仔細細地把禁制令的木牌子又往土里摁了摁，免得倒下，然后又看向旁邊歪歪扭扭寫著禁止殷修釣魚的木牌，勾起笑。
“鎮上的詭怪可真討厭你啊。”
殷修不為所動地回應，“也討厭你。”
“討厭我沒事，反正我就很快就走了，討厭你可得沒有辦法了。”葉天玄又蹲在了湖邊，擰著泡泡水朝著湖里吹泡泡。
殷修站在他身側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目光恍惚，“如果找到曉曉，我也會走，但我去過所有副本，里面都沒有曉曉，我就只能賭，她在某一個位面小鎮里，或是哪個副本……”
“所以你天天晚上被夜娘娘吵著坐在電視面前看副本是吧？”葉天玄無奈地抿抿唇。
這種行為無異于大海撈針，卻是殷修最后的希望。
可不論任誰細想，那么一個脆弱無助的小女孩，若是真的進入副本，又有多少運氣活過第一個、第二個……或是第三個副本呢？
普天之下只有剛剛進入這里的殷修創造了讓詭怪聞風喪膽的副本記錄。
十五歲進入副本，晝夜不息，一年多的時間，殺光了一百個副本的詭怪，令人駭然。
殺光全部副本后，他才在小鎮住下，之后他還偶爾地主動進副本找人，又找了差不多一年多，硬生生讓所有副本boss無一人敢再接納他進副本后才被踢出副本。
能創造這樣的記錄，只有極度不要命的瘋子才做得到。
葉天玄也見過那樣的殷修，雙眸無光，周身滴滴答答的血跡，冷得讓人悚然，讓人心驚，從他身邊經過都得屏住呼吸的程度，詭見了愁，人見了怕。
像是尸體，因為他不要自己的命，也沒有感情。
“殷修，你還記得每個進入小鎮的人都是為何進入這里嗎？”葉天玄吹著泡泡，忽地提起了小鎮的話題。
殷修瞇眸看向湖里游動的黑影，“好像還記得一點，是尋找……正確來說，是祈求，想要什么，遵循著那個渴望的東西，在夜晚迷路進入小鎮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是啊，每個來到這里的人，都是在尋找著什么的途中來到了這里，雖然有一部分人不是那么具體的東西，但都是因為渴求而被引到了這里。”葉天玄喃喃著，余光瞥向殷修盯著湖面發呆的臉，“那你……還記得進來最開始到這遇到的那個嗎？”
“那個？”殷修面露困惑，“那個是什么？”
“你果然也忘記了。”葉天玄支著下巴嘆了一口氣，“一個存在……將我們引到這里的存在，我已經想不起它的具體模樣了，只記得進入這里，就見到了它，它詢問我一些事。”
“它問了你什么？”殷修不管怎么搜索腦海里剩余的模糊記憶，都想不起來葉天玄嘴里的那個“它”。
葉天玄目光微微恍惚，“它說‘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全部都給你，只要你留下來，陪在我身邊……’然后我拒絕了它。”
“接著我就出現在了小鎮，基本這里的所有人都是這樣，我想你可能也差不多。”
殷修迷茫地皺眉思索，但還是怎么都想不起來，“我只記得我的妹妹在這里……我能在這里找到她，其余都記不清楚了。”
葉天玄若有所思，“是嘛。”
殷修搖搖頭，不再思考自己的空缺，而是看向葉天玄，“既然這里的玩家都是追隨什么進入了這里，為什么那個存在能給大家想要的，卻還是被那么多人拒絕了呢？”
“嗯……為什么呢？”葉天玄摸著下巴歪頭，“關于這一點，我也連同那個存在的模樣一起忘記了，想不起來，總之被拒絕肯定是有拒絕的理由吧，拒絕的大家現在都被困在了小鎮里，不得已通關副本離開。”
殷修默默點頭，小鎮就像是一個臨時居所，正常通關全部副本的人的確是會立即離開的，但只有殷修還會待在這里。
只不過他在這里待得越久，記憶便越來越模糊了。
“殷修……你還要在這里待多久？”湖岸邊傳來了葉天玄略微低沉的聲音，“我以前就跟你分析過，在小鎮待太久了，會逐漸被同化，你失去記憶就是最好的證明。”
殷修垂眸，盯著水面上倒映出來的他們的影子，“但我……”
“但我離開了這里，也沒有地方可去。”
他輕飄飄的聲音響起過后，湖岸邊無比寂靜，只有葉天玄順著風吹著泡泡，兩人相對無言。
“唉……”寂靜最終被葉天玄一聲輕嘆打破，“萬一有一天你被同化成詭怪，在我的小鎮大殺四方，我還管不著，我可是會很難過的。”
他一想到讓詭怪畏懼的殺神有一天變成詭怪，那對玩家而言得是多恐怖的災難。
殷修無聲地蹲在葉天玄旁邊，用手指戳破一個個從面前飄過的泡泡，“那怎么辦？”
葉天玄仰頭，望著逐漸暗下來的天空，“我哪知道啊，我們都在這里待得太久了。”
“一個身死，一個心亡，待久了，誰都沒有好下場。”
殷修緊張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白紙條，轉眸看向葉天玄，“下個副本，我陪你去吧。”
“喲，修哥想帶我啊，真是榮幸啊。”葉天玄樂呵呵地打趣著，“咱倆一起過副本不太合適，本菜雞就自己去好了。”
殷修冷了冷臉，“你確定一個人去沒事？”
“我能有什么事呢。”葉天玄懶懶地把空了的泡泡水丟到了一邊，躺在湖岸邊的草地上凝視著逐漸昏暗的天空。
“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死在了副本里，我留下的攻略會傳給所有新人，我救過的人會一直記得我，這個小鎮會長存，我靈魂也會生生不息永不滅。”
“會徹底忘了我的，也只有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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