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許攸的氣話聲音實在是太大,大到帳中只要不是個聾子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憑借袁紹的心性,哪里能忍得住,當即下令,

  “給我把這狂悖之徒壓下去,重責三十軍棍,以儆效尤!”,

  “主公!”,

  郭圖驚疑回頭,他實在想不出,在袁紹麾下還有何人能冒著被袁紹責罰,來為許攸說話,

  郭圖定睛一看,

  不是別人,

  正是沮授!

  誰也不知道他是何時到的這中軍大帳,

  只見沮授渾身散著酒氣,連路都走不直了,搖搖晃晃的走進中軍帳子,直接雙膝跪在地上,

  他沮授是不再妄想能得到袁紹的重用了,

  可并不代表他連做人都不會了,

  雖說許攸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可人家分明是一點好處都沒收他沮授的,若是還要因為幫他,挨上三十軍棍,他沮授可真是無地自容了,

  “啟稟主公,子遠乃是忠心之言,不當受罰!”,

  “若主公執意要罰,臣,愿代子遠領下這三十軍棍!”,

  “放肆!”,

  袁紹瞪著沮授,他不是在氣沮授來勸諫,而是在氣沮授違抗自己的命令,

  數日不見,

  沮授第一次來這中軍大帳,

  不但渾身酒氣,而且上來就要袁紹收回成命,

  這袁紹哪里愿意,

  “軍令以下,哪里還有收回的道理,若是如此,我軍中威信何存啊?”,

  “吾意已決,莫要多言!”,

  袁紹大手一揮,儼然是一副油鹽不進的狀態,

  “主公!”,

  沮授絲毫沒有生氣,若是往日見到袁紹這副樣子,估計他早就急的跳腳了,

  可此時此刻,沮授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氣定神閑,

  那副穩如泰山的樣子,甚至讓郭圖都有些心驚膽顫,不知沮授到底向做些什么,

  只見沮授雙手伏地,

  額頭重重的叩了下去,

  彭的一聲砸在地上,聲音沉悶至極,仿佛給這帳中的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沮授叩首之后,

  緩緩將頭抬起,

  額頭瞬間滲出鮮血,

  “請主公開恩!”,

  “大膽!”,

  郭圖被沮授嚇得不輕,在他心中,哪里會有人如此大膽,甚至愿意為了他人,連自己都性命都可不顧,實在費解,

  “你可是在逼迫主公?”,

  “在下萬萬不敢!”,

  說罷,

  沮授又將頭用力磕在地上,

  仔細看去,甚至能看見地面上濺起的血花,

  “你這是何意!”,

  袁紹皺著眉頭問道,

  “可是要死諫嗎?”,

  袁紹的怒火如同有了實體一般,仿佛整個帳子都快被怒火點燃,

  可沮授仍是跪在地上,

  不作過多言語,

  只是重復著一句話,

  “臣不敢!”,

  然后又是將頭重重磕下,

  就憑沮授這個力度,

  再這么磕下去,

  非要磕死在這不可,

  “好了!”,

  袁紹大手一揮,沮授怎么說也是跟著他瞻前馬后這么多年,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哪里能真的任由沮授磕死在這里,

  “好了好了......”,

  袁紹癱坐在椅子上,

  對著沮授再一次揮了揮手,

  “下不為例!”,

  “多謝主公!”,

  說罷,

  便大步離開帳中,將許攸扶起來,顫顫巍巍的往前走去,

  “沮公啊!”,

  許攸連忙反手托住沮授肩膀,

  雖然袁紹說是罰他三十軍棍,可這棍子還沒挨在他背上,沮授便沖到了中軍帳中,說白了,他許攸的傷哪里有沮授嚴重,

  “你也是個聰明人,你說你這是何苦來的!”,

  許攸有些心疼的說道,

  這并不是什么無稽之談,這是袁紹看在沮授勞苦功高,心軟了,

  要是沒心軟呢?

  死諫!死諫!

  諫不諫還得另說,死是必須要死的,

  你上來就以死相逼,然后主公不答應,你就不死了?

  開什么玩笑,

  逗傻子呢?

  搞出這么大的陣仗,那是由得你說不死就不死的,

  要么主公欣然接受諫言,要么你就只能磕死在當場,

  這才叫諫臣!

  “你是我請來的,我不能讓你出事!”,

  “沮公......”,

  “子遠啊!”,

  沮授停下腳步,許攸疑惑的回頭看去,這才發現堂堂的七尺男兒,竟然哭了,

  額頭流血,眼里流淚,

  沮授也不去擦拭,

  任由淚水與血水混在一起,

  “你已經幫我盡了人事,剩下的,就不關你事了......”,

  “這......”,

  沮授笑了笑,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不必自責,做你想做的就好!”,

  許攸看著沮授,

  思緒涌動,

  和沮授共奉一主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與沮授如此共情,

  “沮公啊,那你呢?”,

  “我?”,

  沮授合上雙眼,可眼淚依然抑制不住的從眼角留下,

  “我有我的天命......”,

  ......

  深夜,

  劉備剛剛在帳中熄滅燭火,躺在榻上,還未等合眼,就聽見帳門傳來悉悉窣窣的聲音,

  剛剛坐起,

  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玄德公?”,

  “睡了嗎?”,

  還未等他回話,李憂就將頭伸進了帳子里,

  不得不說,

  真冒昧啊,

  “原來是伯川啊!”,

  劉備嘆了口氣,站起身子,將燭火點燃,柔和的燭光重新將帳子照的透亮,

  看著李憂一臉訕笑的表情,

  劉備簡直有苦說不出啊,

  沒辦法,

  誰讓是他自己下的令,

  但凡是李憂求見,絕不需提前通報,

  這下可好,只能是自討苦吃了,

  “玄德公,我進來合適嗎?”,

  “伯川啊,你這話能不能把頭縮回去再說啊!”,

  劉備帶著有些嫌棄的眼神看著李憂,這話說的也太沒誠意了,

  “玄德公,我是有要事相報啊!”,

  “行了行了,有什么話先進來再說!”,

  劉備趕緊招呼李憂進來,

  實在是太難看了,

  傳出去都沒法聽啊,

  劉備麾下最受重用的謀士,

  大晚上的不睡覺,

  在劉備帳外撅著屁股,腦袋伸進帳中,

  他李憂不要臉,劉備還要呢!

  “玄德公,許子遠深夜來投了!”,

  李憂撩起帳簾進來說道,

  “啊?”,

  許攸的本事,他早就聽李憂等人提過,頓時激動起來,

  “等我收拾一下,”,

  “玄德公,還收拾什么啊!”,

  李憂趕緊將劉備從榻上扶下,

  “直接去啊!”,

  “這......怎么也得等我把鞋穿上啊!”,

  “穿什么鞋啊!”,

  “咱得給他來個倒履相迎!”,

  劉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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