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當場愣住。
儁乂還是要走。
荀攸聞此,不由嘆了口氣,負手走到一邊去。
劉備望著張郃,心中一陣惋惜,久久未能言語。
張郃見劉備如此反應,忽然跪拜在地,慨然陳詞:
“玄德公待郃如此,郃心中萬分感念。若能先于袁氏而遇玄德公,郃必不離不棄,舍命相隨。”
“只是,舊主雖去,舊恩難報。郃知袁氏難逃一責,郃愿與譚公子一同戍邊,只求玄德公能在天子面前替袁氏保下血脈一條,以全郃心中所愿。”
劉備無言,深深嘆了一口氣。
如此忠勇之士,偏偏命運不濟,跟錯了人。
張郃的聲音繼續響起:
“無論郃身在何方,皆是漢將。無論玄德公有何調遣,縱然萬里之遙,郃有召必至!”
看著張郃伏首的身影,劉備心中五味雜陳。
張郃說得沒錯,天下軍權即將全數歸屬漢室天子,無論何處為將,都是漢室之將,又有何區別?
而為了減輕袁氏的罪孽,自請戍邊,以使忠義兩全,卻也不失為最好的安排。
劉備起身,走到了張郃面前,輕輕扶起張郃:
“儁乂將軍何必如此多禮?將軍一腔碧血,滿身忠勇,袁本初若在天有靈,應是愴然有愧。”
“備能得將軍之心,已然無憾了。將軍不必如此。”
“至于袁氏之罪,備自會向天子奏明其中曲折,但一切還得天子圣裁。”
張郃聽劉備說得誠懇,只垂目頻頻頷首。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夫復何求?
見張郃此狀,劉備亦是心有所感,長嘆道:
“愿儁乂將軍多多保重,善始善終之人,自有蒼天護佑,何處不相逢?”
張郃的鼻子一酸,抱拳道:
“謝玄德公贈言!郃這就去了。”
劉備點點頭,卻輕輕轉過身去。
張郃抬頭,最后看了一眼劉備的背影,轉身走出了軍帳。
劉備轉身回來,望著擺下來的帳簾,惆悵不已。
荀攸想過來安慰劉備,劉備卻擺擺手。
“天意如此,人力難為,罷了......”
......
許都,蘇府。
蘇哲負手在池塘邊轉圈。
張機給出的藥方很有效,城南大營好消息頻傳,就連荀彧服用了新的方子,病情都開始好轉。
但問題是,城南大營的藥材只夠支撐最多五日,河南和河東地區發給疫民的藥材儲備也即將見底。
今日清晨,諸葛亮的第二封信到了,兩萬將士染疫,困在離石,進退不得,將士多有亡故,上次從各地抽調送去的藥材,也僅夠七日,情況岌岌可危。
各地州郡的儲備藥材,至今已調度了三輪,很難再調到更多藥材了。
更偏遠的地方,就算能調到藥材,信件往返,遠途運送都需要時間。
而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糜竺回信中,提到的亦是一樣的情況。
不過糜竺畢竟也沒讓蘇哲完全失望,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根據張機的新藥方,在各地盡力收集到約五十車藥材,快馬加鞭地從各地運來。
這五十車藥材,調給了百姓,就不夠給離石染疫的將士;而調給了將士,就不夠給百姓。
若是一邊給一半,便是讓另一半人聽天由命,眼巴巴等死。
蘇哲轉了一圈又一圈,久久不能決斷。
婉兒端來了兩碗羹,正準備送去書房,卻見蘇哲在池塘旁轉圈,便直接上前輕聲道:
“公子,你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了,今日好歹吃一些吧。”
蘇哲停了下來,隨意擺擺手:
“不餓。”
婉兒一顰眉,望著蘇哲消瘦的臉龐,干裂的嘴唇,不由著急道:
“公子,你徹夜不睡也就算了,不好好吃飯怎能成呢?”
蘇哲低頭不語,眉頭緊緊攢成了一團,明顯為事所困。
婉兒咬著嘴唇停了半天,又輕輕問道:
“公子,可有什么事情,婉兒可以幫忙?”
蘇哲這才從沉思中回過頭來,見到婉兒一臉擔憂,溫聲道:
“無事,只是有個選擇難做而已。”
見婉兒還是停在原地不走,蘇哲舒開眉頭笑了,摸了摸婉兒的腦袋:
“沒事,公子從小選擇題做得多了去了,不用擔心。”
目光落到羹上,蘇哲立刻說道:
“快把羹送去給均兒吧,他昨天陪我熬了半宿,這會兒定是餓了。”
婉兒見狀,只好端著羹朝書房走去。
諸葛均站在書房門口,偷偷看著蘇哲,見婉兒端著羹來了,兩眼放光。
“婉兒姐姐,你可送飯來了,我都快餓死了。”
婉兒一撇嘴:
“公子愁成那樣,你倒是一點都沒往心里去。”
諸葛均跟著婉兒走入書房,直接從婉兒的托盤里端起一碗,不在意地說道:
“這得蘇哥哥自己決定,我又幫不上忙,何必越俎代庖瞎操心?”
婉兒自然知道是這么個理兒,但心里卻一陣不悅,便也低頭不說話,去一旁收昨夜送來的飯。
一望之下,居然發現兩個碗都是空的,婉兒心里一陣激動:
“公子昨夜吃東西了?”
諸葛均已經坐在案幾旁,開始喝羹了。此刻見婉兒問,立刻咽下了口中的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這才笑吟吟開口道:
“都是我吃的。”
“蘇哥哥說他不吃,讓我都吃了,免得放涼了。”
婉兒一聽,更是郁悶,心中暗暗著急。
公子都幾天了,少眠少食,這樣下去,如何是好啊。
想著,取了空碗,端著托盤就悶悶地往外走。
諸葛均見狀,對著婉兒的背影喊了一句:
“哎,婉兒姐姐!你下次給我換個大碗吧,不然我不太夠啊!”
婉兒的背影一滯,什么都沒說便走了。
諸葛均暗自笑了笑,隨即便收斂了笑意。
碗中的羹冒著熱氣,透過熱氣,一眼便能看到一張攤開的白帛,上面工整的墨字正是二哥的字跡。
諸葛均對著信靜坐著,等著蘇哲的抉擇。
見婉兒氣鼓鼓從房中出來,蘇哲不由一陣好笑,甚至還對婉兒拋了個媚眼。
婉兒望著蘇哲也是無奈,嘆了口氣,拖著步子走了。
見婉兒走開,蘇哲轉頭望向水面,眉頭深顰,心里不由一陣陣犯難。
圍著池塘又開始慢慢踱步,內心不斷在對抗。
誰的命不是命?
不救百姓,失了民心,不救將士,對不起將士的浴血廝殺。
就算是再有神仙妙方,沒有藥材,實在是無米之炊,怎么辦?
忽然府外一陣馬蹄聲傳來,接著門口守衛的問禮聲響起:
“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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