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石城。
諸葛亮靜靜立在城墻上，凝望著遠方，一動不動。
忽然一傳信官跑上城墻，見到諸葛亮抱拳呈上一封信：
“報！諸葛先生，這是呂將軍和太史將軍從涼州高平城加急送來的軍報！”
諸葛亮回身，接過書信，發現竟裝有兩封，不由抿嘴一笑。
太史慈的筆跡映入眼簾：
“諸葛尚書，依出發前先生之策，我軍連勝鮮卑步度根、羌族唐蹏，殲敵三萬有余。此時賊人俱已西逃遠遁，涼州之危盡解，請先生放心。待重置邊境防衛，我等便班師回京。若有調度，隨時待命。太史慈敬上。”
諸葛亮嘴角噙著笑意。
太史慈果然得力，當日只是匆匆交代，太史慈便已經全盤領會。
當日護送他回襄陽時，路過彭縣群山之中，就表現出了極好的敏銳性和判斷力，巧妙瓦解了山匪的設伏。
此等武將，有勇有謀，不可多得啊！
手中還有一封信，諸葛亮緩緩打開。
上面的字還有些歪歪扭扭，但寫得極為用心：
“承尚書妙計，我等此行殺得痛快，方覺自己才疏學淺，慚愧不已。久聞尚書大名，未得拜見，若是尚書有召，愿領兵前來，當面聆聽教誨。呂蒙拜上。”
諸葛亮有些意外。
呂蒙曾被關將軍夸贊有加，甚至破例被直薦給主公，卻能做到如此謙虛，也是難得。
大漢有如此德才兼備的年輕將軍，何愁基業不穩？
諸葛亮將信收了起來，對傳信官說道：
“辛苦了，你先下去歇息，待我回信，勞煩再帶回給二位將軍。”
“唯！”
轉過身去，望著城墻之外，諸葛亮側耳重新傾聽遠處山中的動靜，聽了一陣，搖著羽扇慢慢踱起步來。
這一戰，已勝。
而下一場，必勝。
諸葛亮停下腳步，垂目望著羽扇上根根分明的脈絡，莞爾一笑。
......
冀州，樂城北三十里，劉備大營。
風和日麗，萬里無云。
中軍帳內，劉備正在與軍師荀攸、徐庶商議軍情。
徐庶面色微紅，氣得右手握拳：
“蹋頓居然如此狡猾，打不過就繞過我軍走，一邊北逃，一邊劫掠，還擄走了不少百姓！”
荀攸也皺著眉頭，有些不明所以：
“烏丸歷來便是欺軟怕硬之輩，見我們勢強，一路北上也是合理。”
“但是對方為何要將我們整座城池的百姓都擄走？”
想到高陽城被擄走的百姓，荀攸心中總隱隱有不妙之感。
劉備將凝重的目光從荀攸身上移開，深深嘆了口氣道：
“烏丸有意擄走百姓，必然有所打算。”
“無論如何，大軍都要加快速度，將百姓遷移走。”
徐庶和荀攸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帳外忽然傳來劉備親衛的聲音：
“劉將軍！袁紹派使者前來！”
劉備眉頭一挑，頗為意外，心頭之火漸起。
袁紹還有臉派使者來此？
他為一己私欲，妄動干戈，引得天下大亂。
還敢私放外族入關，殘害百姓，致使黎庶涂炭。
他現在派使者來做什么？
求和？
劉備臉色一沉，看著帳外，語帶不悅地開口：
“讓他進來！”
話落，軍帳簾子被一把撩開，一名身穿戰甲的袁軍士兵走了進來，對著劉備抱拳一禮：
“劉將軍！”
劉備淡淡應了一聲，沉聲問道：
“鄴侯派你前來，所為何事？”
袁軍士兵從懷中掏出兩封信件，雙手奉上，低聲回答：
“稟玄德公，乃是審先生遣小人來此，將這兩封信送給玄德公！”
劉備聞言一挑眉，心中有些好奇，側頭往陳到的方向，偏了偏腦袋。
陳到會意，上前將兩封信接了過來。
他伸手摸了摸，沒有發現什么異常，這才遞給了劉備。
劉備看著手中的兩封信，先打開了袁紹寫的那封信：
“吾生在袁門，四十四載，蒙先祖之榮，承家族之志，本應盡忠報國，蹈節死義，卻因一念之差，行差踏錯，再無回路。
吾也曾以百姓安樂為己任，以討逆扶正為己志，然時移世易，終負初心。
吾誤信蹋頓，竟放豺狼入關，致使百姓城破家亡，哀鴻遍野，雖非吾之本意，卻實為吾之過錯，思之肝膽欲碎，痛心入骨，雖百死不能贖吾罪也，只求一死，以謝天下。
此番皆乃吾一人之過錯，吾之尸身交由玄德公處置。吾長子譚，早年承蒙玄德公提攜，此生將駐守邊境，再不踏入中原半步，還請玄德公保我袁氏一族香火不絕。
再三拜上。袁本初絕筆。”
袁紹死了？
自盡？！
握著這封袁紹的遺書，劉備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想起袁紹昔日討董之威，四世三公名門之榮，雄踞冀北霸主之姿，劉備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嘆息。
名門之后，久負盛譽，居然惹出如此大亂？
而身為一代梟雄，一方霸主，雖百悔卻不思收場，撒手人寰，一了百了，何其輕巧？
但英雄末路，臨終遺言，卻又字字泣血，人死言善，讓人不忍苛責。
劉備心中一片苦澀。
袁紹啊袁紹，你讓我如何說你呢？
劉備長嘆一聲，緩緩打開第二封信：
“玄德公親啟：
袁公身死，袁氏孤嗣譚，奉袁公遺命，北上幽州，駐守邊境，永不南下。
袁公之尸身，本應遵從袁公遺言，轉交玄德公。
然在下雖才疏學淺，德薄位卑，卻仍為袁公之臣，不忍袁公尸身飄零，因而攜同北上，僅為報袁公之恩，非對玄德公有任何不敬之意，還請玄德公見諒！
審配再拜敬上。”
看完全文，劉備默默合上了信。
垂目了半晌，劉備緩緩抬眼，對著下首的袁軍士兵，沉聲交代：
“信我也收下了。此事我自會稟報陛下，由陛下圣裁！”
“煩請轉告袁譚公子與審先生，逝者已矣，若是有心，自該將功折罪，方可不負袁氏聲譽！”
“唯！”
袁軍士兵抱拳一禮，轉身離開了劉備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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