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趙云和兩位醫師,然后才緩緩開口:
“軍師此病的病因,是改動了天意所致。”
華佗和張機面面相覷。
張機立刻追問道:
“改動天意是何意?難道軍師可以洞悉天機?”
劉備緩緩點頭。
這下,輪到屋子里的幾人震驚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蘇哲身上。
這病看起來如此兇險,而其原因竟如此離奇駭人。
張機沉吟起來。
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洞悉天機?
難怪千里迢迢請他們來為其診病。
難怪這病連華佗都無能為力。
趙云更是驚訝地消化了半天。
難怪軍師每次都鎮定自若。
難怪軍師足不出戶便知昨日事態有變。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堪破天機,甚至改動天意。
眾人各自沉默了半晌,華佗凝神低吟道:
“聽聞天道運轉自有規律,逆天而為,必招天譴,如今老夫方知,原來這就是天譴的后果。”
“那......若是不再改動天意,是否就不會觸發此癥?”
劉備給蘇哲拉了拉被角,愴然道:
“華先生所言不虛。過去兩年,凡是軍師不去做任何改動,便不會生出此癥,而一旦作出改動,就會產生越來越嚴重的后果。”
華佗看著昏迷中的蘇哲,不由心疼地搖了搖頭:
“這個年輕人啊,他自己不知么?”
劉備喉嚨似乎被棉花堵住了,不禁深呼吸了一口:
“他怎能不知?”
華佗聞言立刻動了氣:
“他知道!那怎么還冒如此大險?!”
劉備垂眸,重新摩挲著手心的錦囊,低低自責道:
“他這么做,是為了我,為了大漢,更是為了天下之蒼生,唯獨沒有為了他自己......”
華佗嘆了長長一口氣,也不知該說什么好了,起身負手走了出去。
“太悶了,老夫出去走走。”
他甩下了這句話,便走了出去。
張機也起身,向劉備拱了拱手:
“玄德公,我去同華先生商議商議。”
說罷,也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蘇哲、劉備和趙云。
劉備雙目黯然,捧著那個錦囊,不知在想什么。
趙云看著劉備手中的錦囊,突然明白了。
難怪軍師要囑咐王陽把錦囊給劉備。
他定是知道此次自己兇多吉少,而這錦囊之中裝的,必然是后面之事的種種交待。
一時間,連趙云都有些鼻酸。
難怪,這些日子軍師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原來是因為,最近做的樁樁件件,都是在改變天意。
難怪,那日他們建議由別人來替換天子,蘇哲卻神色嚴肅地認為“誰的命不是命”,看來他早知會這樣,也早將自己的命置之度外了。
為了主公,軍師竟然做到了這般地步!
趙云看向了榻上的蘇哲,期盼著他早點醒來。
突然,劉備打開了手中的黃色錦囊。
里面折疊了十幾張紙,劉備一一展開,旁邊的趙云出于好奇,只看了一眼,就驚呆了。
紙上的字跡非隸非草,還寫得極其簡約,很多字都缺東少西,雖然不太妨礙閱讀,但是看起來比內容還惹眼。
難道軍師是外邦人?
可平時吃穿住行在一起,也一點沒感覺出來有什么地方不同啊。
而最惹眼的,是軍師歪七扭八的字跡,實在很難相信出自軍師這么俊雅的文人之手。
趙云終于明白,為何軍師不愿動筆寫字,也不愿意解釋緣由。
想到此處,趙云肅穆的眸子里蕩起了一絲笑意。
能令軍師提筆,定是因為,他不希望這里面的內容被主公之外的任何人知悉。
想到此處,趙云自覺轉身,出去回避了。
劉備沉浸在一片低落中,再次見到蘇哲的親筆字跡,心莫名痛了一下。
紙上寫的是從今年起,往后的每一年間,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以及他對后續的規劃。
非常詳細,也非常用心。等翻到了最后一頁,他看到了末尾的一句話:
“主公,咱們事先說好,我要是有命能活到這一天,我真的要去云游四方了。”
劉備愴然一笑,望向了蘇哲那張毫無生氣的臉。
你若是有命此刻醒來,我便立刻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天下太沉重了,我不愿讓你再去受任何風險了。
他真有點后悔當初答應他去西涼。
兩年前,他起兵十年還在原地轉圈。
兩年間,有蘇哲在前鋪路,他從幾千人起步,如今竟擁有了一戰擊垮曹操,奪回天子的能力。
而蘇哲一個十八歲的俊秀青年,獨自扛下了所有逆天改命的反噬,變成了今日重病不起,奄奄一息的模樣。
這讓他情何以堪?
劉備把紙一張一張收攏在一起,重新折好放回錦囊中,又將錦囊小心收入懷中。
最后看著蘇哲,劉備在心中默默說道:
“我去收拾曹操了,等我回來,一定要醒來呦。”
趙云見劉備要走,立刻跟了上去:
“主公,你要北上么?”
劉備點點頭。
“我跟你去!”
劉備看了看趙云,欣慰地回過身來:
“子龍,今日陛下在殿上對你大為贊賞,特賞賜你兩樣物品。”
趙云有些驚詫:
“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什么賞賜。”
劉備臉上浮現了一個淺淺的笑:
“這賞賜你若是不要,我可要替你可惜了。”
趙云聞言來了興趣:
“當真?那是什么賞賜?”
劉備笑著對趙云說:
“來,到府門前看看。”
趙云跟到了府門前,這才看到府門口停著兩匹白毛的馬,一匹左耳上有個犄角,看起來氣質高貴非常不凡,而另一匹則正是他昨夜騎走的那匹長毛白馬。
趙云眼中起了驚喜,雙眸立刻被這兩匹馬占據。
“這是......”
劉備看著趙云的驚喜,眼里滿是笑意:
“這是陛下額外賞你的,陛下說寶馬配英雄,這兩匹上好的西域白色戰馬,送給子龍最合適。”
趙云的臉上漫上一陣驚訝的笑意,立刻從府門口走下去,走到兩匹馬的面前,分別摸了摸馬的臉。
長毛白馬見到趙云,立刻親昵地用頭去貼趙云的手。
趙云用手理了理它的毛,不由欣喜道:
“我得給你們起個名字。叫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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