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略略驚訝,旋即笑了:
“敬賢,你既然化名為蘇哲,為何不徹底一點,還要用同樣的字,就不怕露出蛛絲馬跡么?”
郭嘉想起了洛陽客舍墻上的落款,不禁黯然。
蘇哲收回了雙手,撐在身體兩側:
“蘇某不才,讓奉孝見笑了。”
“蘇某的真名是蘇哲,張泰才是化名。”
郭嘉吃了一驚,疑惑道:
“可是那清河......”
蘇哲望著欄外的雨幕,緩緩說道:
“那清河張氏確有三位公子,三公子的確叫張泰,字敬賢。”
郭嘉吃驚不已:
“何以如此湊巧?”
蘇哲垂首,忍著周身的寒芒之痛,臉上卻掠過一絲暗暗的笑意。
哪里是什么湊巧。
郭嘉望著蘇哲默然的笑容,依舊不理解。
但只要敬賢還叫敬賢,倒也不用改口了。
如此一想,郭嘉看向蘇哲的眼神和緩了些。
“蘇先生......”
“你還是叫我敬賢吧。”蘇哲強硬地打斷了郭嘉。
一口一個蘇先生,聽著都別扭。
郭嘉嘆了口氣,重新問道:
“敬賢,你來許都有何目的?”
換回了原來的稱呼,語氣都軟了三分。
蘇哲望著桌子上的那瓶藥,想起主公,艱難地笑了一下,慢慢抬眼看著郭嘉:
“奉孝,我來許都,非得有目的么?”
郭嘉想起那日碰見蘇哲的情景。
那時,他在清潩河邊散心,蘇哲乘著馬車,拉了一車鴿子,慢悠悠地路過,怎么看上去,都是一副閑散公子的模樣。
但郭嘉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人來到許都,會沒有目的。
自己作為曹公的軍師,何曾有過這樣的閑暇?
況且,第一次見到敬賢,便是見敬賢每日游山玩水,而其目的,卻是確保劉備入京的安全。
“身居軍師要職,不在軍中,卻來到京師,怎會沒有目的?”
蘇哲臉上閃過一絲狡黠:
“奉孝,要不考慮一下,隨我投奔劉皇叔,當皇叔的軍師,真的沒有那么累......咳咳咳咳咳......”
話音未落,一陣猛烈的咳嗽,加上滿身如芒的刺痛,讓蘇哲彎下腰去。
郭嘉瞥了一眼蘇哲,頓覺無語,這種時刻,居然還開得出玩笑來。
蘇哲收斂起笑意,暗暗呼了口氣,壓下痛感,這才緩緩抬頭說道:
“我是大漢的子民,又是大漢臣子的幕僚,住在大漢的京城,犯法么?”
郭嘉看蘇哲的臉色更加白,心中隱隱擔心,嘴里卻輕輕說道:
“不犯法,犯忌諱。”
“忌諱?”蘇哲不由笑了起來。
“犯了誰的忌諱?你們家司空的忌諱?還是奉孝的忌諱?”
“我蘇某既非大才,壽命恐也不久......”
這句話是心里話,照目前這個樣子,能不能有命活到明天,都難說。
蘇哲停頓了一下,華佗的藥只能護住心脈,但不能消除體內的寒意。剛剛用藥壓下去的徹骨寒意,順著骨縫重新爬了上來,蘇哲身體一斜,手指緊緊扣著地面,試圖抵消身上的巨大不適。
郭嘉眼見蘇哲似有不適,不由一陣緊張:
“敬賢......”
蘇哲抬起一只手示意,慢慢抬起頭:
“無妨。”
郭嘉心急道:
“怎么無妨?你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哲仰起頭來,舒了一口氣:
“我的病,說來話長。若是我有命,能夠等到有日歸隱,屆時奉孝若是想聽,我可以慢慢說給奉孝聽。”
說實在的,若不是立場不同,郭嘉這個朋友還算不錯。
若能攜大小喬歸隱,偶爾郭嘉登門,一番談天論地,倒也是不錯的日子。
正想著,突然一陣目眩,滿身的寒意愈加嚴重。
今晚,老天爺真的要收我了么?
蘇哲穩住心神,看向郭嘉。
郭嘉這小子,該不是他離開這個世界前,看到的最后一個人吧。
“我來許都,只有一個心愿。”蘇哲緩緩開口道:
“......有一日,能看到乾坤之下,清風朗月,君臣和睦,大漢永固......”
聞言,郭嘉的眉頭越蹙越緊,還未細想,不料樓下腳步聲起,親衛上來稟報:
“祭酒,樂將軍命人來報信,說許都城外有賊寇作亂,沖撞了天子儀仗!”
郭嘉心中一驚。
怎么會又有了賊寇?
不是說已經被剿滅了么?
郭嘉立刻起身問道:
“陛下回宮了么?”
親衛回復道:
“樂將軍已經護送著陛下回城了,此時應該已經回宮。”
郭嘉迅速解下腰上的祭酒令牌,丟給親衛:
“快派人去確認!”
“另外,馬上告訴文若先生,請立刻加強許都防守!”
“請樂進將軍馬上派兵在許都城附近搜查!”
“唯!”
蘇哲低垂著頭,嘴邊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皇宮。
昋橫站在黃門前,親眼看著天子的車駕進了黃門,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還好不辱使命。
今日這賊寇出現得實在是太過于蹊蹺,此事怕是已經傳遍了司空府。
但對于他來說,任務便是守好皇宮即可。
外面的事情,自有外面的駐軍來解決。
昋橫正準備回到自己的住處換衣服,突然見后面有一侍衛往宮門處匆匆而來。
昋橫一看便知是司空府的侍衛,便上前問道:
“來此何事?”
那侍衛從懷中取出祭酒令牌,對著昋橫說道:
“郭祭酒請我來問,天子回來了嗎?”
昋橫心里一笑。郭祭酒還挺謹慎。
“已經回來了,剛剛進了黃門了。”昋橫松了一口氣,朗聲說道。
侍衛道了謝,便又匆匆回去了。
天子的車駕直接停在了寢殿前。
天上沒有月亮,滿院子又剛下過雨,到處都黑魆魆地,燈火都不明亮。
天子彎著腰從車里走了出來,用帕子掩住口鼻:
“咳咳......咳咳......”
陳常侍剛想去扶,天子一甩袖子便抬腳步入了寢殿巨大的陰影之中。
看著天子朦朧而上的背影,陳常侍略有惆悵。
今日陛下脾氣怎如此暴躁?
想起陛下身體不適,加上一路不順,還被賊寇沖駕,心情差一些也是正常。
自己身上衣服還濕著,陳常侍立刻回自己的住處更衣。
待更完衣,卻見天子寢殿并未點燈。
陳常侍躊躇了半天,終究是沒敢進去打擾。
宮內殿內黯淡的燈火,就像是如今天子的處境。
如此也好,趙云用手帕遮著大半個臉,跨入寢殿之時,一時間竟也沒人察覺有什么異常。
甚至有宮人上前想要幫忙更衣,趙云擺擺手,宮人便垂首低眉的退下了。
到了天子的榻前,他才終于得以喘了一口氣。
自己馳騁疆場多年,卻從來沒有如此提心吊膽過。
假扮他人,而且扮的還是天子,實在是太驚心動魄了。
好在天子假意身體不適,加上龍顏不悅,讓他扮演起來難度低了不少,也就勉強糊弄了過去。
天子必然是已經被馬騰他們救走了,只是不知,如今軍師何在。
趙云脫下了天子的外袍,又解下了天子的佩劍。
窗口咕咕作響,趙云聞聲移步過去。
窗下吊著一個金絲掛鉤,掛鉤上掛著他們送的那個鳥籠子,里面正是那兩只小巧活潑的鴿子。
鴿子見到趙云,格外親近,立刻挪著圓滾滾的身軀湊過來打招呼。
一抹笑意染上了趙云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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