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望著郭嘉,心潮起伏。
此時天子應該是剛剛祈福完畢,準備返程。
他必須得堅持著拖下去,起碼拖到“天子”回宮。
蘇哲正準備開口,天上突然一記響雷,正正在頭頂炸響。
蘇哲手一抖,還好空著手,要是端著酒杯,就都能給嚇灑了。
他奶奶的老天爺......
難怪在歷史記載上,主公在這里能嚇得把筷子都整掉了。
說不定,當初掉筷子,還真是因為這雷太過于駭人。
旁邊的雨突然就下了下來,噼里啪啦,瞬間就下成了一道雨霧。
整個閣樓就如同世外孤島,四面都是嘩嘩的雨聲,周遭的風景立刻模糊成一片。
突然,蘇哲胸口一陣悶,忍不住用手去捂。
今日沒有怎么曬上太陽,和郭嘉坐在這閣樓里,又吹了這么久的風。
此時大雨傾盆,氣溫更是驟降。
現下,蘇哲身上的每一處都在滲著寒意,似一道道尖銳的寒芒,挑動著每一處的神經。
郭嘉見狀,略有點慌,想要離席來查看:
“敬賢!你怎么了?”
蘇哲低下頭,穩住了心神,然后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還好。
等蘇哲抬起頭時,臉色已經變得微微泛白。
望著郭嘉,蘇哲重新開口:
“我是不是蘇哲,和與你是不是朋友,有關系么?”
郭嘉一怔,眼中的神色冷了起來:
“這么說,你便是蘇哲......”
蘇哲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奉孝若認定我是蘇哲,那我便是。”
“是又如何?是了就不能和你郭奉孝做朋友了么?”
說罷,蘇哲重新添了一杯熱酒,自顧自灌下。
現在,只要是熱的,總歸能夠壓一壓四肢的寒意。
郭嘉看著蘇哲嘆了口氣:
“若你是蘇哲,那我今日自然不能讓你走出這個院子。”
蘇哲的臉上閃過一絲哂笑的意味,聲音也高昂了起來:
“我原以為,知己奉孝請我過府,是真心想要喝酒暢聊,品談風物,未曾想到,卻是一出鴻門宴。”
郭嘉欲言又止,卻聽蘇哲繼續道:
“既然你想要論一論朋友之外的事情,我便與奉孝一論。”
蘇哲揚起了泛白的臉,眼中的神色平靜如斯,聲音也緩了下來:
“奉孝,你當初為何會選擇輔佐曹公?”
郭嘉眼中神色一閃,冷冷開口道:
“選擇輔助曹公,自有我的道理......”
蘇哲的雙眸望向了四周的雨幕,似乎含著淺淺笑意:
“奉孝的道理便是,天地不仁,弱肉強食。誰能貫徹此理,便是合乎你的道。”
郭嘉也移開眼睛,去看蘇哲身后的雨幕:
“難道不是么?物競天擇,勝者為王,天要下雨,誰能來擋?這難道不是最簡單的道理么?”
蘇哲看著郭嘉,緩緩地搖了搖頭,緩緩說道:
“奉孝,你難道不知,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非者,天報之以殃?”
郭嘉聞言一哂,笑出聲來:
“天之道,乃虛言耳。天地若能相托,四百多年前,天公何故不佑周天子?而四百年后,天公又為何不佑漢天子?”
蘇哲望著郭嘉,眼中露出奇異的神色,半晌才笑了出來,泛白的臉上竟似多了一絲血色:
“何為天道?”
“天道是規律,是趨勢。規律由史可鑒,趨勢則是民心所向。”
“兵在謀,不在眾;天在仁,不在強。驕兵必敗,不義自斃,恃德者昌,恃力者亡。”
“漢王柔弱,卻擁萬里江山;楚霸英雄,竟成烏江殤魂。”
“陳涉九百之眾,天下云應;始皇橫掃六合,嗣不及孫。”
“奉孝熟讀先賢圣言,胸中韜略萬千,難道還看不出,這天下應歸于仁治而非黷武?!”
“殺伐狠絕,固然能雄霸一時,但百姓不是草芥,萬民絕非牛馬,以萬骨之枯,而求一人之威名,這不是無上的榮耀,而是無邊的罪孽。”
郭嘉眼中閃著光芒,立刻針鋒相對地回道:
“敬賢將曹公比作始皇和項羽,恐怕言過其詞了。”
“始皇暴虐,項羽自負。”
“漢末政失于寬,四方不攝,曹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制,何謂無治?”
“諸侯四方攻伐,無人有力匡亂反正,而曹公不舍生死,廣攬英才,策得輒行,應變無窮,何謂無才?”
“欲成大事,需得良才。曹公至心待人,推誠而行,不為虛美,以儉率下,接納人才不看門第,對待功臣從不吝嗇,何謂無德?”
“如此德才兼備之人,何以敬賢認為是為非,而非為善,是恃力,而非恃德?”
蘇哲深深看了郭嘉一眼:
“奉孝,你是在騙自己么?或者是,你對曹公的了解,還沒有我多?”
“曹公真的信任每一個人么?”
“曹公的那句寧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之言,只是說說而已么?!”
“曹公在徐州殺害的那十萬州民,夜里難道不會時時入夢去討個說法么?”
“曹公挑撥天下人爭斗,烽煙四起,自己坐收漁翁之利的事,做得還不多嗎?”
“曹公一邊喊著愛才,一邊又殺著賢才,他的眼里為何不能容人?!”
“那是因為,那些賢才說的是真相,而他,聽不下去!殺了便清靜了!”
“是,曹公是有才,但他拿著他的才都干了些什么?”
“奉孝,醒醒吧!”
郭嘉一怔。
蘇哲的話竟然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
曹公真的信任所有人么?
而他,也真的百分百信任曹公么?
蘇哲嘆了一口氣,聲音悠悠傳來:
“奉孝,我就試問一句,曹公午睡,你可敢去近前喚醒他?”
郭嘉一愣。
這種隱秘的事情,蘇哲怎會知道?
這還是他剛投到曹操帳下之時,荀彧悄悄告訴他的。
說曹公雖然重用人才,但忌憚心也很重,曾經傳聞他睡覺之時,近前的人都會被殺死。
曾有一名侍衛幫他蓋被子,便被一劍抹了脖子。
郭嘉聽了后,一笑了之。他知道,這不過是雄主的詐計而已。
此時被蘇哲一說,郭嘉無奈坦言道:
“為主之人,有所忌憚,再所難免。”
蘇哲卻看著郭嘉,瞇起眼來淡淡一笑:
“奉孝,你不敢。”
“因為聰明如你,必然知道,他會殺雞儆猴。哪怕那只倒霉的雞,居然是他的軍師祭酒郭奉孝。”
郭嘉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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