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想,這事情其實簡單不過了,曹操只在偏頭思索之間,便明白了郭嘉的用意:
“若是袁紹真的有天子密詔在手,讓他勤王,他必然求之不得。”
“袁紹幾次想要動兵,都遮遮掩掩到處找理由,如今這光明正大的理由在手,終于能夠師出有名!必然早早暗中調動兵馬,準備依詔行事。”
郭嘉贊許地點點頭。
曹操邊想邊繼續說道:
“當然,如今袁紹還在緊著打公孫瓚,此時并不是一個好的用兵時機,所以......”
郭嘉接道:
“所以,袁紹要么守口如瓶,伺機而動;要么守口如瓶,立刻調兵。又怎會先在許都搞得滿城風雨呢?”
兵貴神速,先發制人。
話都這么明了,剩下的話都不用說了。
所以,這個流言只是流言。
都無需去和天子對質。
曹操懊惱地俯下身子,一拍腦袋。
早知今日就應該先問問郭嘉,也免了和天子這一番沖突。
今日真的是沖動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便熱血上了頭。
郭嘉視線卻瞥到了一邊。
你是曹操,并非他人,就算知道是流言,就真的不會和天子對質么?
不去親自確定,怕怎么也不會相信吧......
郭嘉不由想起曹操在張敬賢的府前暗暗派去的人。
就算是我,都難逃你的疑心,何況那個傀儡天子?
好在敬賢并無把柄,不然,我怕是也被連累了。
外面這一會兒,已經下起了暴雨,斗大的雨點落了下來,聽到府中的下人紛紛喊道:
“下雨了,下雨了!”
郭嘉微微一笑。
這五月的天,倒很像曹操的臉。
郭嘉將目光移回堂上,看著曹操一臉沉靜,心中卻萬般思緒紛紛而起。
曹操都能上頭,是因為此傳言的內容正好是曹操大忌。
所謂忌諱,便是因為有鬼。
若是心中坦蕩蕩,對此傳言有何可懼?
反正現在手中有天子的是曹操。
手中有兵馬的也是曹操。
就連流言四起的許都,也牢牢握在曹操的手中。
區區流言,何足掛齒?
難道靠著流言還能翻了天?
郭嘉想到此處,淡淡開口:
“明公如今還不能和天子翻臉,需要設法和天子修復關系。”
曹操說起這個就氣:
“和他修復關系?他比我還兇!”
“我今天也是昏了頭,居然帶劍上殿......”
郭嘉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什么?明公居然帶劍上殿?”
曹操抹了把臉:
“還殺了一個宦官......”
“啊????”
郭嘉這下也不能淡定了:
“明公,天子……”
“天子……”曹操想起天子最后的舉動,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天子倒是很識實務……并未怪罪于我。”
郭嘉心中一凜。
如此僭越,天子都未曾怪罪。
恐怕不是真的未曾怪罪。
這下恐怕和天子結下梁子了。
曹操看出了郭嘉的疑慮:
“奉孝,其實也不必擔心。”
“陛下深居宮中,就算心中有怨,也翻不出什么浪來。”
“況且這幾年陛下都安分守己,也算是個聰明人。”
“想起來,陛下的顧慮,可不比我少。”
想起今日天子在殿上怒氣沖天的詰問,后面卻不敢有任何降罪的舉動,曹操自然知道,天子很清楚他的處境。
郭嘉默然不語。
話雖如此,但從此,天子和曹操的矛盾算是擺到明面兒上了。
畢竟鬧到這個境地,宮中之人又怎會不知?
那些宿衛皇宮和禁省的衛士們,又該怎么想呢?
曹操這一步,的確是太魯莽了。
但曹操接下來的話打斷了郭嘉的沉思。
“奉孝,你立刻派人加緊探查鄴城的動靜!”
“唯!”
......
下邳。
劉備剛處理完一早的政務,突見劉曄走了進來:
“主公,許都密信。”
“子揚,你怎么來了?”
劉備心中一緊。
劉曄一直在小沛負責處理許都的密信,此時突然南來下邳,怕是有大事。
劉曄卻一臉風輕云淡:
“主公,只是收到了軍師的密信,特意跑一趟。”
劉備立刻拆信來看。
這一看之下不要緊,劉備瞬間陷入了震驚。
“救天子?!”
劉備舉著信愣在原地。
“軍師要救天子?!”
劉曄在旁邊點點頭。
一股熱流從劉備心中涌過。
天子被禁錮宮中,他上次雖是平生第一次相見,卻覺得天子音容笑貌宛如親人。
天子身為傀儡之痛,他亦是感同身受。
但他就算已成為一方諸侯,在曹操的勢力地盤上,尚且無力。
天子一聲“皇叔”,他除了哽咽落淚,卻沒有更多能力去回應。
天子有難,皇叔無力。
這種悲,只有劉備知道。
如今聽聞蘇哲要救天子,他又驚又喜。
喜的是,此事他想做已經很久了,卻苦無對策。
而軍師素來要么不出手,出手便要得手。
如今軍師主動提出,怕已經有了想法,不說十拿九穩,也所差不多。
驚的是,軍師一介文弱之士,就算加上在許都的幾個人手,劉備實在想不出,有什么辦法能在戒備重重的守衛之下,救出天子?
萬一救不出,還搭上了軍師,他劉備該如何面對?
軍師縱然學識淵博,聰慧無兩,又有穿越之人的神奇身世。
但說到底,畢竟也是肉體凡胎,只有一個腦袋。
若是實際與計劃有偏差,或者走漏了消息,出個三長兩短,讓他如何是好?
劉曄當然清楚劉備的擔心,他又何曾不擔心?
只是此事不做不可,天子陷于許都,他們若是發兵,怕是還未打到許都城下,天子已經被拿出來當作擋箭牌,而他們瞬間成了叛軍,還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但是,他曾和蘇哲一同呆了那么多日夜,同去許都,同歸小沛,同理情報,同做弩車,......他深知軍師行事一向穩當,沒有把握,絕不會逞強。
于是緩聲安慰劉備道:
“主公,軍師如此大義大勇,曄甚是佩服。”
“此事的確兇險,但軍師不得不做。”
“以曹操的為人,若是我們圍攻許都,曹操勢力劫持天子相逼,或明告天下是主公造反,我等必然要功虧一簣,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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