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名叫鄭叔的一臉不屑，露出一口爛牙：
“那鹽和我們煮出來的沒啥差別，為啥不能吃？以前的鹽我們吃了這么久，不也好好的！”
周圍幾個人又一次附和起來：
“對啊！”
“這有什么關系啊！”
“咱以前都能賣，為啥現在要改？”
張同的臉色冷了起來：
“這是蘇公子給咱們指的一條路，咱不能走一半自己瞎走！”
“蘇公子既然說這鹽還得提...提什么？”
王貫立刻補充道：
“提純！”
“對，提純！蘇公子說，這鹽還得提純，那就得提純！”
那幾個人見張同語氣強硬了起來，立刻沉默不語。
其余的鹽民都聽張同的，雖然心里覺得沒什么關系，但張同既然說了不行，那便不行吧！
氣氛
一聲稚嫩的呼喚從遠處傳來。
“張爺！張爺！”
張同抬頭看向遠處，臉上的怒意立刻開始消散。
瑤兒手里捧著一包東西，正從鹽田一側的小路上跑來。
“瑤兒！慢點兒跑，小心別摔到！”
張同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望著瑤兒腦袋兩側一跳一跳的發髻，面色緩和了不少。
這個小丫頭，聽話可愛，一看到她，張同的心情立刻晴朗了。
瑤兒聽到張同的囑咐，放慢了速度，小心地盯著地上的溝溝坎坎，連蹦帶跳地跑了過來。
張同看著瑤兒到了近前，低下身子，摸了摸瑤兒的腦袋，放緩了聲音問道：
“瑤兒，你不在家里幫你娘，跑來做什么？”
瑤兒將手里的布包打開，興奮地舉給張同：
“張爺，我娘讓我拿來給你們看的！”
眾人也感了興趣，都盯著瑤兒手中的布包。
張同接過來一看，布包里包著一捧如雪般的鹽花，鹽粒如最細的沙一般。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鹽。
張同心中一陣激動：
“這是......提......提純后的鹽？”
瑤兒點點頭，眼睛里冒著星星：
“嗯，我娘說，她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鹽，讓我拿來，給你們嘗嘗！”
周圍的人一聽，立刻呼啦啦起身，馬上湊到了張同身邊，將瑤兒圍在了最中央。
“給我看看！”
“張叔給我嘗一口！”
“同叔我也嘗嘗！”
周圍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從那個布包中捏了一撮鹽。
張同也捏了一小撮，放入口中。
舌尖剛剛沾上細膩的鹽粒，就霎時化得無影無蹤，空無一物。
而一絲純純的咸味，從舌頭的中間瞬時傳來，一點點蕩漾開，遍布了整個口腔。
那純凈的咸味，純得沒有一絲異味，然后倏然消失了。
張同砸吧砸吧嘴巴，還能感受到口腔里殘存的一絲令人愉悅的咸味。
張同立刻又捏了一小撮，重新放入口中。
待味道淡了，他又放了一撮入口。
他的內心充滿了興奮、驚訝和快意。
提純后的鹽居然這么好吃......
那之前做的鹽里面，該是夾了多少不能吃的東西？
嘗著嘗著，張同的眼前漸漸模糊了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鹽啊！
世代為鹽民，做了一輩子鹽，張同到今日才知道，真正的鹽巴，是這樣的味道！
而這個方法，卻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文弱公子教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自詡世代制鹽，傳承家業。卻沒想到，到頭來是被這樣一位年輕公子，教會了如何制出真正的鹽。
瑤兒看到張同的眼里泛著淚光，不由好奇：
“張爺，你怎么哭了？”
張同立刻抬起手臂，擦了擦眼角的淚，急忙望向周圍，這才發現，周圍的人表情都若有所思，微微凝滯。
這提純之后的鹽，讓所有人都大為意外。
王貫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激動地望著眾人高叫：
“難怪手冊上說，提純之后，方可食用啊！”
眾人回味過來，紛紛驚呼：
“鹽是這樣的味道啊！”
“原來鹽沒有苦味啊！”
“也沒有怪味！”
“是啊是啊！”
“而且這個鹽進了嘴就化了......”
“那當然了，這個鹽這么細......”
“看來這一提純，還真是完全不一樣啊！”
剛才嚷嚷著沒有必要再處理鹽的鄭叔，此時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捏了一撮又一撮，嘗到最后，突然蹲下來，把頭埋在膝蓋上，大聲痛哭起來。
周圍的年輕人紛紛去拉：
“鄭叔，你怎么了？”
“鄭叔，你哭啥？”
“鄭叔......”
張同懂老鄭的心情，走過去，摸了摸鄭叔的后背，又安慰似地輕輕拍了拍。
枉活這么久，從今日起，他們這些老把式，才能堂堂正正地宣稱，自己是制鹽的人了。
兩日后。
下邳州府中堂。
昨日石韜、孟建回來得很晚。
今日上午，劉備的眾謀士才圍坐在一起敘事。
劉備笑著看了一眼石韜和孟建，率先開口道：
“辛苦廣元和公威跑了這么一趟。”
石韜看了孟建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承蒙主公不棄，為主公效勞，在所不辭。”
孟建接著贊嘆道：
“沒想到主公為人如此仁德遠播。”
“我二人本以為要費一番周折，不想卻被袁譚公子熱情迎入。好一番熱情款待。”
簡雍笑著說：
“那可不，當初袁譚公子舉茂才，還是玄德提的呢。”
石韜恍然大悟：
“主公還真是眼光獨到。”
劉備笑笑，并不答話。
陳宮望了劉備一眼，莞爾不語。
主公的城府和眼光，還真是令人佩服，居然多早以前就做好了準備。
孟建略略停了一停，大笑：
“主公德澤遍施，難怪我們如此順利！袁譚公子的特意問候了主公，并說他愿意與主公合力抗曹，扶持漢室。”
石韜也補充道：
“袁譚公子也表示，他在任青州一日，便絕不會騷擾徐州，請主公放心。”
劉備點頭。
這些都是他能猜到的。
只是當此多事之秋，他必須和袁譚再次確認一下彼此的看法。
多年前和袁譚的交情，雖然出于對袁譚的賞識，但也自然有刻意的成分。
在這個亂世里，順勢而為，提前布局，才能讓自己多一條路。
這個政治嗅覺，是劉備與生俱來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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