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涇縣南側的劉備,和已經達到涇縣西側的祖郎,同時看到了沖上碧霄的那一束火光。
關羽他們已經開始伏擊孫策了!
果然和蘇哲說的一點不差,孫策三面圍城,只留東路,在東路設伏。
他們將計就計,在東路伏擊孫策,如今已經成功了!
劉備和祖郎同時策馬,向涇縣東路伏擊地點飛奔而來。
山谷中,漫天火起。
孫策等人在其中,眨眼間便被火光包圍,四面望去都是火。
孫策疑惑:“這里不應該是我們的伏兵嗎?”
立即朝山上大喊:“黃蓋、程普、韓當何在?我是爾等主公孫策!你們認錯了!”
山上立刻有了回應:“沒認錯,我們捉的就是孫策!”
周圍的親衛大喊:“保護主公!”立刻圍在孫策前后左右。
孫策大驚:“怎么會這樣?那黃蓋他們去了哪里?”
周瑜也大為驚駭:“難道我們的計策已經被泄露?”
祖茂喊道:“主公,先不管了,沒時間了,我在前,你在后,我們一起向東沖出去!”
孫策策馬跟隨祖茂向東沖出,卻發現東面布滿了弓箭手,飛箭更加密集。
無奈只好退回來。再從西頭沖了一遭,前面的周瑜大喊:“孫郎,那頭也有很多弓箭手,實在沖不過去!”
說話間又有羽箭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身邊的親衛奮力抵擋,又倒下了數人。
煙熏火燎,加上到處亂飛的銳箭,簡直是絕境!
孫策看著這一幕,不由想起了五年前他父親在峴山被圍殲的那個夜晚,悲從中來。
太史慈怎會有這么多的兵士?
何人竟然猜到了他會在這里埋伏?
幾員愛將難道已經命喪此處?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漸漸的,孫策身邊的親衛已經消耗殆盡。
人疲馬乏,剩下的人也跑不動了,也舞不動兵器了。
周瑜不慎中了一箭,血水浸透了戰袍,倒在馬下,動彈不得。
祖茂雖未中箭,但攻城、連續奔襲,再加上拼命守護孫策,此刻力氣耗盡,也已經暈了過去。
孫策早被逼得跳下馬,擋過了最后一支羽箭,手臂在顫抖,再也擎不住手中六十二斤的霸王槍,人也跟著歪倒在地。
羽箭停了。
周圍只聽得到枯枝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和遠近的傷兵痛苦的哀嚎聲。
硝煙盡頭,有幾匹馬慢慢踱了過來。
上面的幾人,是太史慈,關羽,張遼,高順,宋憲,祖郎。
有一人從后面緩緩而出,面如冠玉,雙目明亮,一對大耳很是惹眼。
“劉備?!居然是你!”靠在路邊喘息的孫策咬牙切齒。
要是還能舉起霸王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丟過去。
劉備高居馬上,神色坦然,但眉宇之間隱有一股凝重之色。
這種算定天下卻毫無喜色的莊重,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風。
在場的諸位武將瞬間感受到了劉備持重的氣場,齊齊收斂了或多或少的傲氣和喜氣,一同莊重起來。
“伯符,久仰大名,終得相見,幸會。”
孫策無力地靠著路邊,嘴唇被谷中的火烤得干裂,流出了血。
孫策啐了一口血,喘著粗氣恨恨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會追到此處來的?我在此處的伏兵呢?”
劉備看了孫策一眼:“伯符,有些勝利是天注定的。人最可笑的便是與天爭命。”
孫策譏笑了一聲:“那你劉備難道沒有與天爭過命嗎?”
劉備看著靠在地上的孫策,滿面塵煙,頭發凌亂,戰袍斑駁。
昔日的江東小霸王,憑借幾百人起家,一刀一槍沖鋒陷陣拼出了半江東,如今卻也不過二十二歲。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蘇哲相幫,僅僅是呂布占了徐州,就足以讓他淪落到還不如孫策的地步。
如今眼前這個年輕人,卻憑一己之力,走了這么遠。
與天爭命,固然可笑,但哪一個開國建朝的帝王,沒有與天爭過命呢?
劉備內心一聲喟嘆,翻身下馬,取了水囊,一步步走向了孫策。
一旁的周瑜,和周圍幾騎上的武將,立即為各自的主公捏了一把汗。
劉備一邊走,一邊慢慢擰開水囊。
孫策半躺的姿勢,擺在腿兩側的手,剛好可以令他順利抽出靴子中的匕首。
他已經盤算好了,在劉備離他多近時,便可以用出他最后的力氣,將那把匕首插入劉備的胸口。
劉備的臉越來越近,但在那張凝重的臉上,沒有絲毫勝利者的喜悅、傲氣或是任何和勝利沾邊的神情。
他的臉,更像是來自一個慈悲的長者,努力把所有的不屈和委屈吞下,只留下堅強和倔強,如鐵一般凝重。
那張臉,讓他恍惚間想起了他的父親,孫堅。
那個讓他引以為傲的人生偶像。
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卻見劉備走到孫策的近前,穩穩蹲了下來,把水囊遞給了孫策。
孫策的嘴角微微顫動。
他們是同類人。
同類人之間那種心靈相通的感應,促使他用原本該去拔匕首的手,緩緩抬起,接過了水囊。
一股清水潤過了干裂的嘴唇,冒火的喉嚨,也滋潤了他焦躁桀驁的心。
他徹底敗了,但雖敗尤榮。
因為劉備給他的,是對他的不屈感同身受的凝重和悲憫。
那是一個對手能給他的最大的尊重。
孫策看向劉備的眼神再無桀驁的兇光,而是藏著天涯同路的深深相惜。一旁的眾人,也被這一刻深深打動。
原來,英雄惜英雄,是這樣的畫面。
劉備心中不知被什么而莫名觸動。
軍師,你說要務必全殲。
但我今天不想殺孫策了!
劉備緩緩起身,垂首長嘆了一口氣。抬起頭時,望向眾將的目光已是無比堅定,沉聲喝道:“將伯符、周公瑾及傷兵帶回療傷!”
眾人終于將心放了下來,齊齊應道:“是!”
周瑜被眾人扶起來,不由盯著劉備沉思。
只當此人織席販履,不值一提。
今日一見,才知此人有龍鳳之姿,更兼帝王之氣。
原來大家都太小看這個人了。
淮南縣府。
大中午的陽光美好得有點刺眼。
靚兒正在院里,對著古琴素手清彈,琴聲悠遠。
蘇哲坐在院中陽光最好的地方,吃著橘子。
而諸葛均則坐在蘇哲身旁看書,時不時請教一下蘇哲。
蘇哲拿起茶壺,給自己、靚兒和均兒各添了一杯茶。
蘇哲舉起杯子。
一只小鳥掠過院子的屋頂,啾啾叫了兩聲。
突然,“啪”的一聲。
蘇哲的茶杯摔在了地面的石板上,裂成了幾片。
琴聲戛然而止,靚兒和諸葛均一驚,齊齊向蘇哲看去。
只見蘇哲痛苦地用手撐著頭,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頭上沁了出來。
門口的侍衛見狀,一人立即去向陳宮匯報,一人通知軍醫,一人通知簡雍,兩人去拿火盆,兩人去拿手爐,剩下三個人,七手八腳把蘇哲抬進了屋內塌上。
這幾個侍衛是一直跟著守護蘇哲住處的。對于這個情況已經有了相當迅速的應變能力。
正在隔壁屋的婉兒也跑了出來,和靚兒站在一處,驚愕不已。
“蘇公子怎么了?”
靚兒急得出了一頭汗:“我也不知道啊!”
“先別問了,快點進屋看看有什么可以幫上忙的!”
諸葛均站在原地,默默放下了書,輕輕摸了摸懷里蘇哲給的錦囊,然后匆匆跑回了自己的住處。
火盆也加了,手爐也拿來了,屋子里瞬間變得熱氣騰騰。
塌上的蘇哲卻感到四肢有如冰針刺體,一波又一波,細細綿綿,堪比凌遲,讓蘇哲的全身沒有一處不如鈍刀割肉般疼痛。
而腦中卻好似血漿奔涌,一浪高過一浪,洶涌澎湃,整個大腦想快要承受不住即將炸開一般。
巨大的疼痛和折磨,讓蘇哲的意識漸漸模糊,最終昏了過去。
軍醫和簡雍都來了。
軍醫把了脈,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簡雍看了看滿頭是汗昏睡過去的蘇哲,馬上追出去:“軍醫,軍醫!”
軍醫焦急又無奈地拱拱手:“軍師的病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比上次的脈象更加兇險激烈。這可如何是好?”
陳宮從后面急匆匆走來,滿臉驚訝:“軍師出了何事?什么叫做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兇險?軍師有疾在身?”
軍醫為難地站到一邊。
簡雍默然不語,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誰知道這個天下無藥可醫的病,何時會要了軍師性命呢?
陳宮跨過眾人,走入屋內。
平日神采奕奕,鎮定自若的軍師,此時卻陷入昏迷,臉色發白,氣若游絲,四肢雖然都擁著暖爐,卻依舊冰冷似鐵。
陳宮大驚,大喝道:“誰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旁邊的侍衛低聲說:“這是軍師的舊疾,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發作。”
陳宮松了口氣:“那藥可吃過了?”
侍衛低聲說道:“軍師的這個舊疾,無藥可醫。”
陳宮剛略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什么?這是什么病,居然無藥可醫?”
侍衛回復道:“此病非同尋常,之前主公已經多方尋找良醫,都無人能夠醫治。”
陳宮的眉毛也重重地皺了起來:“那我們能做什么?”
侍衛老老實實回答:“我們只能等待軍師自己醒來。”
陳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軍師居然有這樣的隱疾!
突然,他想起上次攻打淮南之時,軍師便是因為抱病在身,留在了小沛,并給了主公三個錦囊,之后暈倒了五天才醒來。
軍師居然是在這種身體狀況下,為主公獻策的。
他突然有了一種忿忿。
難道是老天嫉妒英才嗎?
旁邊的靚兒和婉兒聽聞這一番對話,也不禁對蘇哲憐憫至極。
蘇公子,快點醒來吧!
門口愣了半天的簡雍,突然回過神來。
上次華佗給的護心脈的藥丸還沒吃完。后來蘇哲帶走了,不知道放在何處。
正在思索間,只見一只小手舉著一個瓷瓶子,送到眼前,簡雍定睛一看,正是那瓶藥。
原來這個一直是諸葛均替蘇哲收著的。
簡雍立刻取了瓶子,趨步走入屋內,借侍衛的匕首將藥切了兩半,給蘇哲喂了一半下去。
陳宮驚訝道:“這個是什么藥?”
簡雍望著蘇哲毫無生氣的臉,沉重地說:
“這個是華佗神醫給的護心脈的藥,也就只能護住心脈而已,其他的,只能靠軍師自己了。”
“公臺,軍師上次暈倒也是我在陪護,你肩負守城之責,責任重大,不必分心,軍師由我照顧就好。”
陳宮望了望著蘇哲緊閉的雙眼,和滿屋子的人,不由嘆了口氣,慢慢走了出去。
聰明絕頂的人,總是有一些上天給的坎坷。
老天真是給多少就要收回多少啊!
突然身后有個人在呼喚他,聲音稚嫩:公臺先生請留步。”
陳宮回頭,看到諸葛均站在面前,恭恭敬敬給他行了個禮,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
“公臺先生,這是蘇哥哥讓我交給你的。”
陳宮微微驚訝:“這是蘇軍師暈倒之前給你的?”
諸葛均點點頭:“蘇哥哥說,如果他暈倒了,就把這個交給公臺先生,幫他完成沒有完成的事。”
陳宮心中悲憫和敬重之情并生,伸出去接錦囊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這個輕柔的錦囊,似有千斤之重。
涇縣縣府。
眾將都在喝酒慶賀勝利。
宋憲佩服道:“蘇軍師也太厲害了,他是怎么知道孫策必然會派伏兵去那里埋伏呢?”
張遼舉起酒杯,大笑道:“聽說軍師知道孫策想要活捉太史慈,會在那里安插伏兵。”
宋憲喝了一口繼續說:“我們當時還奇怪,為何要在一個地方兩次伏擊孫策的人馬,原來孫策玩的是螳螂捕蟬,軍師玩的是黃雀在后啊!”
祖郎聽的嘖嘖稱贊:“聽你們這么說,這個軍師那可就太神了!”
太史慈笑嘻嘻地湊上來:
“哎!可不是一般的神。蘇軍師要猜到孫策想要活捉我,還要猜到他會用三面圍城,只留一面的做法,不僅如此,還要猜到孫策最終會在城東二十五里的地方埋伏兵。”
“說句實在話,如果軍師在這里,我定要好好敬他酒了。猜中要活捉我,我就要敬酒三杯,猜到三面圍城,我要敬他十杯,猜到埋伏的地點,我就要敬他五十杯了!”
祖郎大笑:“軍師未必愿意和你這個好酒之人交朋友啊!”
太史慈亦是大笑,問其他幾位武將:
“不知蘇軍師愛不愛喝酒?若是愛喝,我便請他喝,若是不愛,我便替他喝!”
眾人大笑:“太史將軍果然會做人!哈哈哈哈......”
高順微笑地看著眾人,眼前卻出現了蘇哲分發兵符時的削瘦身影。
那份信手拈來、舉重若輕的神色,看起來更像是指揮一次簡單的行軍,完全看不出會是一場震動天下的勝利之戰。
關羽看大家喝得開心,不由也向劉備敬酒。
劉備面容沉靜無波,眼里卻有一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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