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日月風華 > 第一六一二 螳螂捕蟬
  眾人循聲都是看向那斗笠人。

  只見得斗笠人緩步上前,盯著沈玄感道:“栽贓秦將軍,其實也只是你沒有辦法的選擇。”

  沈玄感身體一震,死死盯著斗笠人,陡然間似乎想到什么,駭然道:“是你,原來......原來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秦逍此刻卻是直直看著斗笠人。

  從看到斗笠人第一眼那一刻,他就知道這斗笠人在此次事件中一定起到極為重要的作用,但此人到底是誰,又在這中間扮演著什么角色,他一時半刻還真是猜想不出來。

  但此刻聽到斗笠人的聲音,他確實臉色微變,也幸好他面上也是用布巾罩著,否則很容易讓人看到他臉上震驚的表情。

  大單于卻已經冷笑道:“如果不是圖瑪及時趕到,本單于恐怕也要被你們欺瞞,犯下糊涂做錯事情。”

  秦逍知道“圖瑪”是錫勒人對女子的一種稱呼,往往是長輩對后輩女子的叫法。

  就如一位長者如果看到一名女子,無論認不認識,只要稱呼對方為“圖瑪”,都很合適,意思和大唐成為女子為“姑娘”頗為相似,但同輩之人卻不好直接稱呼對方為圖瑪,而是另有叫法。

  大單于此言一出,不但讓人確定斗笠人是一名女子,而且還是大單于的晚輩,自然是一名年輕女子。

  不過用不著從大單于對斗笠人的稱呼去判斷,這斗笠人一開口,從聲音上大家便知道她是一名年輕女子。

  沈玄感方才被縛,也是淡定自若,并無驚懼,但此刻看著斗笠人,神情卻是驚駭無比,眼眸之中混雜著驚懼和憤怒之色,厲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要在背后下狠手?”

  “你們可以毒害錫勒諸部成千上萬百姓,我當然也可以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斗笠人聲音冷漠,“雖然我們終究晚了一步,但總好過讓你們奸計得逞!”

  帳內諸人面面相覷,實在搞不清楚這中間到底是什么蹊蹺。

  秦逍眉頭微緊,忽然想到什么,身體微微一震。

  大單于卻看向斗笠人,輕聲道:“圖瑪,你可以將東西拿上來了!”

  斗笠人也不多言,轉身順著過道去了后面,但很快走回到前帳,這一次身后卻是跟著一名個頭頗高的青年男子,身著皮裘,戴著皮氈帽,他的氣色看起來不算很好,有些蒼白,甚至顯得有些虛弱,但他卻雙臂搬著一只木箱子跟在斗笠人身后。

  “塔都!”西林汗圖羅赫見得那青年男子,驟然變色,失聲道:“你......你不是感染疫病......?”

  那青年男子竟赫然是大單于唯一的塔都步六達章。

  圖羅赫自然知道,塔都大半個月前就感染了疫病,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大單于對塔都痛愛至極,自從塔都染上疫病后,就被安排在這汗帳之內診治,大單于更是親自照料。

  按照時間推算,塔都已經毒入膏肓,如果這兩天在無法得到解藥,恐怕撐不了三五日就會死去。

  也正是因為塔都的疫病,大單于照顧在旁,所以才將汗庭中的諸事都交給圖羅赫處理。

  但此刻見到已經纏綿病榻的塔都竟然出現,而且看情況似乎已經恢復不少,臉上非但沒有浮腫,甚至連水泡紅斑也消失不見,西林汗自然是震驚不已。

  塔都冷哼一聲,道:“圖羅赫,看到我沒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塔都,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西林汗急忙道:“你安然無恙,那可......那可真是太好了。”

  塔都淡淡道:“對你來說,也不一定是好事。”卻是直接將箱子打開,伸手從里面取出一只竹筒來,走上前,將竹筒呈給了大單于。

  秦逍看在眼里,心中已經了然。

  “圖羅赫,這是什么東西,你應該認識吧?”大單于拿著竹筒,微微抬起,看著圖羅赫問道。

  圖羅赫當然認識。

  之前他帶人控制了賀骨使團,從使團手中繳獲了解藥,而解藥就是裝在竹筒之中。

  現在大單于手里的竹筒,與賀骨使團帶過來盛裝解藥的竹筒完全一樣。

  “沈玄感,這是你帶來賀骨的解藥吧?”大單于唇角帶著冷笑,緩緩道:“你們在漠東散布疫病,最終要達到目的,就是依靠這些解藥吧?”

  沈玄感嘆道:“天命如此,我也不想多說什么。”

  “你們有一句話說的沒有錯,散布疫病之人,必有解決之法。”大單于直視沈玄感,“你們在漠東散布疫病,卻早就備好了解藥,眼看著錫勒諸部遭受疫病的折磨,你們卻是沉得住氣,只等著最要緊的時候拿出解藥來施恩于諸部,如此便可讓錫勒諸部視你們為解救災厄的天神使者,最終達成你們籠絡錫勒諸部的目的。”長嘆一聲,道:“錫勒人恩怨分明,如果都將你們視為解救災厄的天神使者,對你們存有莫大的感激和敬畏之心,你們便可以大加利用,讓錫勒諸部成為你們驅使的工具。”

  沈玄感眼角抽動,嘴唇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一直在暗中等待。”大單于道:“你眼看著步六達無數人因為疫病死去而無動于衷。你在等著塔都病情最為嚴重的時候再出面,一來是可以解釋研制解藥需要時間,如果太早拿出來反會引起懷疑。二來也是在塔都將死之時再出現,讓他起死回生,本單于才會對你們更加感激。你們似乎將每一步都算計好,自然為完美無缺,只可惜終究算漏了。大唐的俗語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而我們錫勒人有句話,當你在背后咒罵他人,天神一定會聽見。”

  沈玄感道:“大單于說的沒有錯,我確實沒有想到在我們行動之時,背后卻有人已經盯上了我們。”看著斗笠人道:“我手底下那些人,當然都是死在你們的手里。”

  斗笠人似乎不屑理會,并不搭理。

  大單于卻是道:“你們的人已經暗中分布在漠東大草原上,步六達、賀骨,還有真羽,都有你們的人做好了準備。你們備好了解藥,眼看著疫病四處蔓延,只等到最佳時機,便出手以解藥救人,以此籠絡諸部。可是你沒有想到,你們部署的那些人,卻都已經被人盯上。你們這些惡魔毒害生靈,天神自然不會置之不顧,會有一群真正的天神使者出現,鋤奸滅魔。”

  秦逍此時卻已經是完全明了。

  他在口難氏的時候,野陵道人突然帶著解藥出現,可是一夜之間,不但野陵道人被殺,就連他的同伙也都被盡數誅殺。

  當時秦逍就一直奇怪,刺客為何要殺死這些人,卻又留下解藥?

  此刻他心中已經明白了其中的蹊蹺。

  斗笠人當然是不會只是一個人,就如同沈玄感也不可能獨自就能完成如此殘忍的計劃,斗笠人的麾下肯定也有一群人,但這群人的存在異常隱秘,沈玄感這伙人根本沒有任何察覺。

  當沈玄感有條不紊地實施計劃的時候,斗笠人和他的麾下就像是盯著獵物的獵人一樣,在最關鍵的時刻出手,幾乎是摧毀了沈玄感的計劃。

  “你一直在圖羅赫那邊潛伏等候,從圖羅赫口中了解塔都的病情,他幾乎每天都要前來汗帳看望塔都,大家都以為他是關心,實際上卻是一直在為你注意塔都的病情。”大單于平靜道:“當幾天前得知塔都情況已經異常嚴重,你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前去找尋同伴,準備取出解藥....!”

  沈玄感嘆道:“不錯。只可惜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都變成了死人,無一人逃脫。那十幾箱解藥,也都不翼而飛。”

  “如果你是聰明人,事態發展到那個地步,你就該知道事情暴露,應該逃離。”大單于道:“也許那樣你還有一線生機。”

  沈玄感笑道:“花費多年時間,精心策劃,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雖遭挫折,卻也不能就此退卻。”

  “有膽識!”大單于嘆道:“你現在應該知道,那些解藥是被誰拿走。”

  沈玄感看向斗笠人,再一次問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姑娘確實是了得。我對你們的存在還真是一無所知,敗在你們手里,我無話可說。只不過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何路神仙?”

  “這不重要。”斗笠人聲音自始至終都是波瀾不驚,甚至異常淡漠:“因為只要有良知的人,都不會眼看著你們喪心病狂,卻無動于衷。”

  沈玄感知道肯定是無法問出斗笠人的來路,只能向大單于道:“解藥失蹤,那是七天前發生的的事情,大單于既然拿到解藥,為何不及時向步六達諸部分發解藥?”

  “你準備的解藥失蹤,包括你潛伏在步六達,這一切我本一無所知。”大單于嘆道:“解藥丟失之后,你沒有耽擱,立刻讓圖羅赫帶你來見我,自報家門,稱自己是王母會昊天將軍的麾下,聲稱有緊急事情向我告知。你和圖羅赫一唱一和,聲稱王母會對秦將軍恨之入骨,所以一直在暗中監視秦將軍,意外察覺到了秦將軍謀劃在草原上散布疫病,還聲稱秦將軍派人散布疫病之時,就準備了解藥。”

  西林汗忙道:“大單于,這都是他事先編造的謊言,讓我配合他欺騙您,我若不答應,他......他就不會再給我寒毒的解藥。”

  大單于顯出輕蔑之色,繼續道:“我當時還將信將疑。畢竟龍銳軍與真羽部之前達成了絲馬貿易,明面上是貿易,卻形如盟友。步六達與真羽水火不容,龍銳軍既然是真羽部的盟友,又見我步六達與遼東軍關系親密,視我步六達為敵人也是理所當然。所以你污蔑秦將軍是散布疫毒的罪魁禍首,我當時甚至有幾分相信。你還說要確定真兇是否是秦將軍,只要看秦將軍會不會帶著解藥前來步六達,如果秦將軍準備解藥,那么必然是真兇無疑。”

  秦逍一只都在仔細聆聽,此時終于問道:“沈玄感,你又如何知道我會來步六達?你在賀骨鐵宮有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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