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澄東半夜醒來的時候剛好發現桑枝趴在床邊睡著了。
他愣了一下，盯著桑枝精致姣好的側臉，一時間有些恍惚。
“小慈……”
姜澄東低喃一聲，伸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
他動的那一下子，也讓桑枝忽然醒了，她睜開眼，愣愣的抬眼看著姜澄東在半空的手。
“舅舅……”
姜澄東這才意識到自己看錯人了。
“枝枝……是你啊。”
姜澄東扯了扯唇，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而那抹極淡的失落。也被桑枝輕易捕捉到了。
桑枝擰著眉，扯了扯唇，聲音沙啞，眼神晦暗，“舅舅……你剛剛把我當成誰了？”
“是我媽媽嗎？”
姜澄東愣了一下，怔怔的看著桑枝。
“枝枝……”
“舅舅，我媽媽……是叫小慈嗎？”桑枝直勾勾的盯著姜澄東，她攥緊手心，沉聲問道。
“你之前跟我說……我媽媽叫姜小云……姜小云是假名字吧，我媽媽叫小慈。”
桑枝繼續開口，目光堅定。
姜澄東臉色微變，他驀得抬眼看向桑枝，動了動唇，有些猶豫，“枝枝，你在說什么啊？你媽媽怎么會叫小慈，剛剛你聽錯了。”
“我不會聽錯的……”桑枝低聲說著，她自嘲一笑，繼續開口。
“舅舅。”
桑枝低垂著眉眼，她攥緊手心，繼續說著，眼神諱莫如深。
“我爸爸媽媽根本沒有出車禍，我媽媽也不是因為車禍早產又難產才生下我的……
我是足月生的。我沒有爸爸，我是一個父不詳的野種，我媽媽生下我就離開了，她不想要我……”
姜澄東臉色自己驟變，他突然斥責著桑枝，“枝枝，你胡說什么呢？”
“你這些都是從哪兒編來的，我以前不是跟你說了嗎？你爸媽是出去玩的時候遇到了車禍，你爸爸為了保護你跟你媽媽……”
“舅舅！”
桑枝忽然打斷姜澄東。
“舅舅，你還要瞞我到什么時候。你被人抓走后，舅媽已經全都告訴我了……”
桑枝自嘲一笑。
她抬眼，看到姜澄東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也是徹底的相信了蘇秀青根本沒有騙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舅舅，我已經二十五歲……這二十多年來，我什么都不知道。八歲以前，我以為自己是爸爸媽媽疼愛的女兒，結果……
突然有一天，媽媽告訴我。我不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死了，我不能取代她的女兒……
然后我就被趕出家了。”
“我那個時候認為媽媽是騙我的！我一定要等我爸爸回來。”桑枝捏緊手心，眼睛酸澀不已，她低頭，聲音沙啞。
“我等到爸爸了。爸爸告訴我，我確實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我也算是他用錢買來的女兒……
然后我被送到了這個陌生的家，我見到了我的舅舅。然后……在我的追問下，舅舅你告訴我我父母的事情……”
“可是舅舅當時也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這些事情。所以我很好奇，舅舅提到我親生父母的時候為什么會一點兒也不難過，而且也從來沒有我親生父母的照片……甚至不讓我提。
沒有墓地，不告訴我祭日是什么時候，也從來不讓我祭奠他們。
現在……我知道了。僅僅是因為，舅舅你說的那些事，全是安慰我，騙我的。”
桑枝的聲音越來越啞，她深吸一口氣，哽咽著，繼續開口。
“我以前還覺得桑筠很可憐，所以我很心疼他，我要加倍對他好。
到頭來，最可憐最可笑的不過是我自己。桑筠起碼有爸爸疼他寵他，他現在還找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而且他的親生母親并不是有意拋棄他的。他還是幸福的。”
“可我不一樣了。我以為我也有親生父母的疼愛，哪怕他們不在了，也是愛我的，我還有愛我的養父，雖然做過傻事但也會心疼的舅舅。
但是……但是……”
桑枝手心死死攥著，她咬了咬牙，哽聲道。
“舅舅，為什么啊……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
桑枝臉色慘白著。
姜澄東也沒有說話，他深陷的眼窩讓他看起來更滄桑了，帶著沉重的疲憊和無奈。
姜澄東一時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他低下頭，輕嘆一聲。
“這么多年了……還是沒瞞住你。你舅媽……唉。”
姜澄東嘆著氣，目光暗沉。
“舅舅，我媽媽為什么不要我？既然她不想要我，為什么還要生下我。生下我，卻不養我，把我丟棄……”
桑枝咬緊下唇，臉色蒼白無力。
“枝枝，如果……如果我也不是你親舅舅呢？”
姜澄東無奈低喃一聲。
“……”
桑枝驀得抬起頭，瞪大眼睛去看他，她呆愣著，臉色白的嚇人。
“舅舅，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我親舅舅？你怎么可能不是我親舅舅呢……
如果你不是我親舅舅，你為什么會對我這么好？有時候舅媽打罵我你都會護住我。我小的時候，你和舅媽還沒有妞妞，你從來都是把我當成女兒對待的。”
桑枝搖了搖頭，滿臉的震驚。
“那是因為我愛你媽媽，所以我心甘情愿照顧你！我愿意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女兒對待。”
“……”桑枝愣住了。
“舅舅，你說……什么？”
桑枝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可控了，越來越……不可思議。
“因為我愛你媽媽，愛屋及烏，所以我當初才救了你。我確實是想要親自撫養你的，可是我那時候沒有能力……而且，我也確實有不好的嗜好，愛賭愛喝酒又沒錢……
我知道自己養活不了你，所以在桑其琛想要讓你替代她死去的女兒時我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桑枝怔怔的看著他。
姜澄東垂下眼瞼，自嘲一笑。
“怎么會是這樣呢……”
桑枝愣愣的搖頭，喃喃自語。
“舅舅不是舅舅，父母不是父母，我也不是桑枝，那我是誰，親生母親不要我，親生父親又不知道是誰……”
桑枝嗤笑著，她哽咽著，眼淚緩緩落下。
“枝枝，你跟你媽媽很像，都很漂亮，是那種歲月沉淀的美，讓人難以忘懷。你們完全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你越長越大，也越來越像她……”
“她有一個很溫柔好聽的名字。”
“傅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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