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人間最高處 > 第484章 只是物件兒
  這半月以來,劉景濁始終心神不寧,好像是有什么要發生似的,但一頭兒頭緒都沒有。

  也不知怎的,劉景濁取出一枚乾坤玉遞給刑寒藻,輕聲道:“萬一有什么事兒,你先跑,之后找個渡口乘船去往拒妖島,就說是跟我一起的,先暫時住下等我。”

  刑寒藻一皺眉,“怎么啦?”

  劉景濁搖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未雨綢繆罷了,早早安排好了,免得萬一有什么不測,你像個無頭蒼蠅一般。”

  頓了頓,劉景濁接著說道:“我拼盡全力之下,斬殺尋常煉虛不在話下,與那種天之驕子,只能換命。遇到紙糊的登樓,也能贏,但只要在登樓一境打磨不差的,我就沒辦法了。千萬別覺得我很厲害,先前那只大鳥,是我投機取巧而已,不會有第二次的。所以接下來但凡遇到什么老登樓,咱們就過不去了,別說姬聞鯨最差也是個合道了。”

  刑寒藻沉聲道:“那就是說,姬聞鯨是山主親舅舅?”

  劉景濁點點頭,開口道:“十幾年前我到青鸞洲就被他追殺,但那時我是登樓巔峰,不太怕,現在不一樣。”

  的確是有些莽撞了,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計劃趕不上變化。

  其實就在云海之上,劉景濁那位好舅舅,正與個儒衫老者并肩站立。

  不是孟休沒有后手,是他到此之后,姬聞鯨已經在等了。

  或許是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居然達成了某種共識。

  但姬聞鯨,畢竟姓姬,他忽然一抬手,之后便將孟休脖子掐住,隨手提了起來。

  “當年東海圍攻我妹妹的人,我全記著呢,不去找你麻煩,是因為我要證明一件事,等到這件事證明之后,我自然會挨個兒去揪掉你們腦袋的。”

  孟休一個字也說不出,只好譏諷語氣傳音,“結果呢?你還不是在幫他?”

  姬聞鯨淡然道:“我家老爺子還在,我總不能弒父吧?我勸你還是跟我說說細節吧。”

  緩緩松開手,孟休咳嗽不止。有時候努力在天賦面前,真的是一文不值啊!三百余歲的姬聞鯨,若非天穹桎梏,恐怕早已是一尊嶄新的大羅金仙了。即便放在外界,也是頂尖天才。

  孟休喘了幾口氣,輕聲道:“九洲之地,共計十人,八荒十人,天外四洲共計十人,他們會被傳到某位天外前輩手里的一塊兒福地,想要出來,就得各憑本事了。”

  姬聞鯨淡然問道:“你哪兒來的這么大本事?”

  孟休笑道:“自然是有道友幫忙。”

  姬聞鯨笑了笑,一旁的孟休忽然間七竅流血,止都止不住。

  “你不要讓我一件事一件事去問,不能殺你,但讓你生不如死還不在話下。”

  孟休一笑:“那你讓我生不如死吧!”

  姬聞鯨也是一笑,“想要在天門開前提前為劉景濁樹敵?讓日后的人間分做好幾個陣營是吧?你辛苦謀劃,最后劉景濁不去了怎么辦?別忘了,我姓姬。”

  孟休一下子皺起眉頭,只得沉聲道:“一處暫時無主的福地,占地十萬里,每三千年開門一次,每次只能進去三十人。”

  見姬聞鯨還在看,孟休只好說道:“因為九洲修士一旦死在那處福地,天外之人自然能依靠其自身攜帶的氣運補全道行,更上一層樓。所以這十個名額,外界給得心甘情愿。”

  九洲是天下根本,八千年來,外界煉氣士,就相當于一棵參天大樹,長得高,但根扎得很淺,經不住大風。而九洲修士,屬于根扎得深,但上有天穹,無法更高。假如孟休的計謀得以實現,哪怕外界十人之中唯有一人斬殺九洲修士,那他便是得了先機,可以在天門開前將根基扎穩扎牢,等天門開后,氣運反哺就成了助長養料了。

  姬聞鯨點點頭,“知道了,你可以滾蛋了。”

  孟休也不惱,只是一笑,隨即瞬身遠去數千里,落在一艘畫舫樣式的渡船上。

  少年人問道:“為什么跟他說明這些事情?”

  孟休笑道:“少一個姬聞鯨從中作梗,會免去很多事情的。”

  少年人卻搖了搖頭,輕聲道:“你想的太好了,你畢竟不是中土神洲生人,你不會明白我們這些人對于某些事情,有多偏執。”

  孟休好奇問道:“再如何偏執,放在眼前的機緣,會不要嗎?他劉景濁現在最缺的就是境界了,只要一趟福地能出來,破境煉虛起碼很輕松吧?”

  少年一笑:“咱們拭目以待吧。”

  此時此刻,姬聞鯨盤膝坐在云海,低頭看向下方卻河水面的一葉扁舟,笑問道:“聽見了沒有?”

  劉景濁只淡然一句:“我沒時間。”

  方才二人言語,劉景濁全聽見了,雖然不知道姬聞鯨什么意思,但這明擺著的機緣,劉景濁壓根兒沒打算要。

  姬聞鯨笑道:“只要你在里邊兒斬殺幾尊外界天驕,你得境界會蹭蹭上漲啊!”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冷聲道:“倒退十年我會去,現在沒什么意思了。你還是干脆點,說說你是什么意思吧。”

  姬聞鯨淡然道:“你命好,有個老丈人護著呢,我還殺不了你。我給你一個選擇,進孟休挖的那個坑,只要出來,我讓你們母子相見。要是不去,抱歉了,你見不到你娘。先前在九和國這一番取舍不是很好嗎?救下一個陶茶,讓九和陷入一種混亂。現在,你去那處福地,放棄對歸墟所謀劃的一切,二十年后出來,我就讓你見你娘親。”

  劉景濁皺起眉頭,抬頭看向天幕,沉聲道:“你到底想怎樣?”

  姬聞鯨開口道:“說的很清楚了,放棄對于歸墟的謀劃,與放棄見你娘,二選一即可,給你三息時間,快些。”

  劉景濁抬起頭,沉聲道:“老狗!”

  姬聞鯨飄飄然落在舟上,刑寒藻如臨大敵,握緊了夾鞘刀。

  劉景濁皺眉看去,沉聲道:“別逼我在這里碎印。”

  姬聞鯨則是笑瞇瞇的,“你可以來試試,惡心人這種事,我是跟劉顧舟學的。對了,忘了告訴你了,姬蕎被我藏在一個你永遠都想不到的地方,你不跳這個坑,就只有打死我之后,才能見到她。但,你有這個本事嗎?”

  劉景濁沉聲道:“你把小菜花藏哪兒了?跟我娘一起嗎?”

  沒想到姬聞鯨一臉疑惑,“什么小菜花?”

  他姬聞鯨做了事,不會不承認,那小菜花就不是他擄走的了。

  劉景濁只能皺起眉頭,沉聲道:“我要是非去軒轅城不可呢?”

  姬聞鯨淡然道:“那你就喊來龍丘晾,得真身前來,我與他分個生死。”

  姬聞鯨譏笑一聲,“你自己選了不見你娘的,天下大義為重嘛!”

  劉景濁面無表情,只能撂下一句:“你等著。”

  姬聞鯨哈哈大笑,一個瞬身離去,只留聲音在此,“給你二十年,你是能合道還是能開天門?記住啊,你劉景濁今天,為了所謂大義,放棄了見你娘,不是我逼你的。”

  劉景濁忽然起身,破口大罵:“姬老狗,你他娘的姓姬,你是正統人皇一脈啊!”

  那道黑衣去而折返,一身近乎實質的殺意,壓的劉景濁氣都喘不過。

  “你爹答應我照顧好小蕎的,小蕎被人圍攻之時,你爹在哪里?大道理誰都會講,你跟你爹就是一個德行!這人間就缺不了你們父子?天門與你娘,你爹選擇了天門。歸墟與你娘,你選擇了歸墟。”

  姬聞鯨瞇起眼睛,沉聲道:“天下大義跟龍丘棠溪呢?你怎么選?”

  劉景濁當場愣住,而姬聞鯨只冷笑一聲,再次離去。

  “劉景濁,我不算是小人,我只是有病,我知道。但你跟你爹,都是真正的偽君子啊!”

  劉景濁神色凝重,強壓下顫抖手臂,沉聲道:“你敢再動她一根汗毛,我……”

  說到一半就卡住了,拳頭不夠大,去跟人撂狠話,在人家看來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在娘親與歸墟之間,他想都沒想就選擇前者。

  可要是龍丘棠溪,劉景濁真的愣住了。

  刑寒藻輕聲道:“山主?”

  劉景濁拿起酒葫蘆灌下一口,搖頭道:“我沒事,道理我都明白。”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境界不夠高,劍術不夠無敵。

  某處山中屋,院子里酒香四溢,有個年輕女子正在釀酒,開春采摘的桃花,現在才派上用場。

  姬聞鯨憑空出現,看著女子背影,沉聲道:“你還覺得他們是對的嗎?方才言語盡在你耳底,不是天下更重要,只是你在他們父子心里,不夠重要。”

  女子一笑,“我家小景濁的聲音,跟他爹一模一樣啊!”

  姬聞鯨沉聲道:“天底下最在意你的人,永遠只是我。”

  姬蕎又是一笑,搖頭道:“哥,你不明白的,等你什么時候有了喜歡的人,你就明白了。”

  頓了頓,姬蕎又說道:“你也沒把我當做家人啊,我也好,二哥也罷,你只是把我們當做一種物件兒,屬于你的物件兒。你只是覺得,你的東西被人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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