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人間最高處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叫我如何收場
  清淤渠主自打回了水宮,便再沒有出過門兒了,這都已經貓在了家中小半月。小云夢那邊兒來人詢問自家湖君哪兒去了的小妖,幾乎是兩天來一趟,可這位清淤渠主只說自個兒在閉關,推辭了去。

  估計那老蛟不是被吃肉補身子了,就是已經被賣去了白水城那間皮貨鋪子。

  蛟皮,可比狐皮值錢多了,更何況還有肉呢。

  都過去了小半月,清淤渠主再想到那個拋半兩錢的家伙,依舊后怕不已。

  能撿回一條命,算是燒高香了。

  可惜啊!那年輕人做事兒還是太理所當然了。他雖然殺了那頭老蛟,可小云夢龍宮里,尚有一只元嬰存在。

  有句話怎么說來者?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不過,管他呢,老子活著就行了。

  這位給自個兒起名真宰的肥鯰魚,有些可惜那件流仙裙,三大渠與那座小云夢,各自懷有一件寶物,那可不是鴻勝山給的,是這水道氣運給的。

  真宰當然有自知之明,在此地數百年,他壓根兒就沒敢對龍女起半點兒非分之想。結果那老蛟倒好,憋著去另外三個地方湊齊七件龍女信物然后娶龍女為妻。

  還真他娘的敢想,這么多年來,明里暗里,他老蛟娶了多少個媳婦兒?還美其名曰有妃嬪之分。結果生下來的小崽子都成了爽口零食,一口一個,嘎嘣兒脆。

  光他吃就算了,畢竟自個兒的兒子嘛!問題是以前他還喜歡請客。

  早先也有許多有幾分姿色的小妖上趕著當那勞什子妃嬪。結果后來那老蛟結交了個朋友,就是占據白水洞天一方,于西邊兒那座裁衣山修行的千年老妖。那老妖真身是什么,估計連小云夢老蛟都不知道,反而二人很合得來。早年間老蛟媳婦兒多子嗣多的時候,可喜歡請客了,兒女吃完了,就吃那些個嬪妃。

  結果呢,后邊兒連被服島的那些個狐貍精都不敢上趕著嫁給老蛟了。

  怕他請客。

  真宰哀嘆一聲,心說這躲著也不是事兒啊!去北邊兒水域散心的老妖要是回來,死活尋不見老蛟,那自個兒在內的這三位渠主,就是遭殃的了。

  真境與元嬰,差兩境,天差地別。

  清淤渠主忽然心中一驚,瞪大了眼珠子,“他娘的!想什么來什么?”

  干脆化作真身,三丈余長的肥鯰魚,瞬間游出水宮,鉆進一處泥巴洞。

  下一刻,清淤渠水面震動,有個一身栗色長衫的中年人瞬間落在水宮。

  中年人眉頭一皺,沉聲道:“真宰,誰殺了我蛟老弟?”

  無人答復,中年人便狠狠一跺腳,一條清淤渠當即震蕩起來,不知多少水族被這一腳踏死。

  真宰皺著眉頭現身,面色鐵青,“胡前輩,有事兒說事兒,莫要傷我渠中水族。”

  中年人冷冷看去,就要抬腳。

  真宰趕忙開口:“是蘇崮招惹來的個年輕劍仙,就一個對臉兒,湖君就被殺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放過我們。”

  中年人冷聲道:“別想跑,你們三個跑不出這白水洞天,等我提著蘇崮與那人頭顱回來,再處置你們三個。”

  話音剛落,中年人已然沖天而起,不知去處。

  白水城那邊兒,牌樓下方,有個大髯漢子正在給人介紹自個兒都做什么生意,那人自稱包圓圓。

  一單活兒好不容易要做成,包圓圓卻是眉頭一皺,再不言語,徑直去往牌樓處。

  近百年光陰,這個白水城的包打聽,頭一次打算出白水洞天。

  因為不知道那人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自露陣腳。且現如今,他身上已經湊齊了四樣小物。

  白水洞天最大的噓頭就是龍女,若龍女真沒了,那這座洞天福地,慢慢便會陷入極長時間的不掙錢,甚至虧損狀態。

  這樣一來,上任宗主不是白白把自己的性命填進來了嗎?

  清淤渠那邊兒,一個時辰前剛送走一尊祖宗,肥鯰魚都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到底是跑還是不跑呢?

  正思慮時,有個一身白衣,背著劍的年輕人,領著兩個姑娘,坐在河邊釣起了魚。

  真宰下定決心,絕不出去見那年輕人,要是給姓胡的老妖瞧見,那自個兒豈不是跟這年輕劍客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了?到時候就是黃泥糊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劉景濁祭出飛舟領著兩個女子,午時前后到的清淤渠。

  年輕人也不曉得從哪兒弄了個魚竿兒,無鉤無餌。

  方芽兒疑惑了一路,這會兒終于忍不住發問:“赤亭大哥,我們不先去白水城嗎?應該有鋪子售賣水精的。”

  劉景濁沒好氣道:“一枚泉兒,捂熱了沒有就想著往出花呢?有不要錢的,花那冤枉錢作甚?”

  方芽兒一臉疑惑,不要錢的?

  綠衣女子驚聲道:“你該不會要在這河里弄吧?”

  這不太聰明的樣子,劉景濁實在是不知道該這么說了。還好,至少方蕊兒是聰明的。

  不過方蕊兒可叫不出來赤亭大哥,她對劉景濁的稱呼,是劉先生。

  “劉先生愿意幫我們,咱們等著就好了,著急作甚?”

  就是嘛!為什么非要問個為什么。有時候我劉景濁喜歡跟人講道理,因為每每與人講道理,其實就是給自個兒講道理。可我也不是什么都喜歡說的明明白白的人啊!去猜唄,猜對了算你厲害,猜錯了,后面不一樣還會告訴你?

  見清淤渠主還不現身,劉景濁倒也不急,等著唄,看你能憋到什么時候。

  灌下一口酒,劉景濁還是開口說了早先已經不打算說的話。

  劉景濁傳音道:“方蕊兒,做生意,當然是個有舍有得的事兒,可有些東西,一兩次舍,可能有人愿意為此付賬,次數多了呢?”

  方蕊兒扭頭兒看向西邊兒天幕,苦笑不止。

  回過頭,方蕊兒傳音反問道:“劉先生為什么愿意幫我們?”

  劉景濁笑道:“因為一塊兒綠豆糕啊!”

  有些事,力所能及,既不損人也不利己,不過只是舉手之勞,為什么不做呢?

  方蕊兒傳音道:“可惜這世上的人,皆是唯利是圖,像劉先生一般的,畢竟是不多的。”

  劉景濁則是一笑,傳音說道:“那方芽兒呢?你想讓她覺得自己的姐姐,是個什么樣的人?”

  方蕊兒沉默不語,劉景濁便說道:“我喜歡的姑娘,也有個妹妹,可比方芽兒調皮的多,還未結丹便敢獨自跨洲遠游,你曉得她為什么跑那么遠嗎?”

  方蕊兒搖了搖頭,劉景濁便微笑道:“因為她覺得,她的姐姐好像不喜歡她了。我先前跟方芽兒聊了聊,好些不曉得的事兒,以后她會慢慢多看的。要是她瞧見一個為了她跟家人,不惜出賣身子的姐姐,她會怎么想?這份疼愛,是不是太沉重了?”

  方蕊兒苦笑不止,“可我能怎么辦?”

  有句話叫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劉景濁便也再不好多說什么了,說的再多,遠不如一枚泉兒來的實在。

  想了想,劉景濁取出一張紙,同時拿出筆墨。

  “寫吧,今日借來劉赤亭十枚泉兒,每甲子一枚泉兒作為利息。待劉赤亭登門討債之時,須得連本帶利如數奉還。”

  這句話并未傳音,方芽兒聽的沒明明白白的。

  綠衣女子滿臉詫異,“赤亭大哥,這可是十枚泉兒,說借就借了?”

  劉景濁撇撇嘴,“不用還的啊?再把你們家在驚云國何處,給我寫的明明白白的,免得我到時候上門討債找不到人。”

  方蕊兒抬起頭,眼眶有些發紅,詢問道:“就因為一塊兒綠豆糕?”

  劉景濁咧嘴一笑,“可能也有你們姓方的原因吧。”

  干娘,其實本姓方的,只是后來改了而已。

  方蕊兒拿了五枚,遞還回去五枚,沉聲道:“有這五枚泉兒,我就能盤活方氏,我有把握,十足的把握!”

  這番話,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事實上,某人拿出來這十枚泉兒,也肉疼啊!

  可他還是說道:“都拿去吧,多余的,就當是我入伙兒了,掙的錢給我留著,等我娶媳婦兒的時候,缺錢了你要給我墊點兒啊!”

  這番話逗得兩個姑娘笑意不止,方蕊兒后退幾步,似是要行大禮。

  劉景濁一瞪眼,“別!可別!要這樣,我可就不不給了。我老家那邊兒,花了兩百多年才改掉了見官就跪、就喊大人的臭毛病,我可見不得動不動就跪的。”

  大人,最早只是說自家大人。后來中土北邊兒蠻夷入主中原,這才開始管別人叫大人的,相當于管別人喊爹。如今的景煬王朝,叫大人的極少,除非是一地父母官,或是損人時才叫大人。

  方蕊兒咧嘴一笑,輕聲道:“有這十枚泉兒,我可以成為劉先生預想中,好的那個方蕊兒。”

  劉景濁點點頭,笑道:“我雖然錢不多,但能拿錢解決的,就拿錢解決好了。”

  想來想去,劉景濁還是傳音說道:“要是遇見了什么擺不平的事兒,可以去找魚雁樓,傳訊中土青椋山,幾年之后我家附近會有一座魚雁樓,很方便的。當然了,前提是,不是你們自找的麻煩。”

  方蕊兒傳音問道:“我能為先生做什么?”

  果然啊!這女子,滿腦子都是等價交換,即便不是等價,也還是做交易的心思。

  不過也好,免得讓人家覺得自己有所圖。

  劉景濁傳音道:“你要是有本事,可以把生意做大些,越大越好。想要幫我,也至少得是商鋪開遍一洲才行呢。”

  方蕊兒一笑,出聲道:“若是別的,我想都不敢想,若是這個,我倒是敢想,也敢試試。”

  劉景濁笑了笑,灌下一口酒,搖晃了一番魚竿兒,心說這釣不上來,難道要我去撈嗎?

  那就撈魚吧。

  “你們先等等,我去去就來。”

  一道劍光鉆入水中,頃刻間便到了水宮。

  真宰一愣神而已,身邊便已經站了一位笑盈盈的年輕人。

  一身白衣,背八棱鐵劍。

  他終于知道了,那天爛木渠的紫珠,為何那么慫了。

  真宰只得擠出個笑臉,退后了幾步,詢問道:“劍仙老爺,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劉景濁笑了笑,開口道:“等了渠主許久,不見出來,我也只好登門了。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與渠主求二兩水精。”

  水精,那是水屬妖修的命根兒。本以為這肥鯰魚多少也要講價,沒成想他直截了當拿出一個百寶囊,開口道:“我現在只拿的出十三兩,湊不到一斤。”

  這般真誠,倒是把劉景濁整不會了。

  劉景濁伸手掬出大半水精,遞還回去,微笑道:“說二兩就二兩,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年輕劍客轉身就走,真宰剛剛出了一口氣,卻是瞧見那人又扭頭兒回來了。

  這人咋個這樣啊!要走你就走,要錢你就說啊!

  劉景濁笑問道:“我忘了問你們,放在你水宮的流仙裙,以及爛木渠的簪子跟碎萍渠的簪子,你們咋得到的?鴻勝山不管?”

  這會兒只要劉景濁問,真宰就會說,趕緊送走這喪門星才是啊!

  “我們三渠的東西,包括小云夢老蛟的龍女淚,其實都是都是此地水運反哺給我們的機緣,只不過也就是閑擺著。還有三樣東西呢,不湊齊那三樣東西,只這四樣也是白搭。那三樣東西,就在……”

  劉景濁趕緊擺擺手,“別說,我不想知道,走了。”

  本來劉景濁還犯嘀咕呢,那會兒故意顯露行蹤,還拿出來了那四樣東西,就是想跟人聊一聊價錢。可這四樣東西都在手里,就有些要挾人的意思了。

  現在好了,原來攏共有七樣東西,那剩下的三樣,不知道最好。

  一道劍光出離水面緩緩落在岸邊,劉景濁遞去百寶囊,微笑道:“抓緊離開吧,路上要是碰見自稱鴻勝山修士的要捎帶你們走一程,放心去。”

  布設在蘇崮伸手那座陣法有些異動,離得不是太遠,所以劉景濁察覺的到。

  魂魄里的陣法都有了異動,說明那家伙怕是性命堪憂啊!

  得去看看,閑著也是閑著嘛!

  不過看位置,蘇崮好像快到北邊兒水域了,劉景濁就又有點兒不愿意去。

  哪承想正想著呢,那家伙居然順著陣法傳來聲音,“赤亭兄,救命啊!有個老畜牲也不曉得發了什么瘋了,他娘的追著老子打,我現在壓根兒打不過個真境啊!他只要逮到我,肯定要去找你的。”

  真境?畜牲?

  既然是畜牲,那肯定就是裁衣山那個不知本體何物的老妖了。

  劉景濁轉過頭,輕聲道:“快走吧,我還有別的事兒忙,得下去再跟這清淤渠主聊一聊。”

  方芽兒趕忙問道:“那你真名叫什么?”

  劉景濁咧嘴一笑,“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張名二味。”

  比你張五味多三味。

  方芽兒愣了愣,半信半疑道:“真的?”

  “當然是假的了。”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劍光劃過,哪兒還有白衣身影。

  方蕊兒笑道:“別問了,你看,都寫著呢。”

  原來是那個空白欠條,幾個大字一閃而逝。

  中土青椋山,劉景濁。

  “啊!他是那個……”

  話被方蕊兒打斷,白衣女子笑著做出個噤聲手勢。

  知道就好了,反正與那些個邸報上寫的不一樣,差很多的嘛!

  不得不說,劉景濁現在是個名人,紅遍九洲的那種。只不過是黑紅黑紅的,黑紅也是紅嘛!

  渠底水宮,真宰以手扶額,苦兮兮開口:“我沒劍仙想那么鐵骨錚錚,別一趟趟玩兒了行嗎?我這受不了啊!”

  劉景濁心說你這就想多了,我從來就沒覺得你鐵骨錚錚啊!

  劉景濁說道:“那剛才怎么不說完?”

  真宰瞪大了眼珠子,祖宗啊!我想說來著,你說你不聽啊!這怎么還反過來怪上我了?

  沒法子,真宰只好苦兮兮開口:“還有三樣東西,一樣在杏花庵,一樣在裁衣山,一樣在貞女墳。裁衣山那頭不知真身為何物的真境老妖,你來之前就找過我了,估計這會兒滿白水洞天找你呢,他跟老蛟關系極好。”

  劉景濁問道:“不知道真身是什么?”

  清淤渠主無奈道:“也不算是不知道,但他總不能是一對泥巴成精了吧?但我們看去,他就是一堆泥巴。”

  既然如此,劉景濁便也再不多問,重新化作劍光,往北掠去。

  劍光于云海之上飛掠,雷霆炸響。

  白水城那邊兒,有個出去又回來白水洞天的大髯漢子走去皮貨鋪子。

  那位收狐皮貂皮的女掌柜,這會兒楞在原地,目光呆滯。

  瞧見大髯漢子走來,女掌柜終于回神兒,都快哭了。

  “哥,咋辦,我好像又惹了個惹不起的。”

  劍光劃過半座白水洞天,并未收起那小冊子,況且這兄妹二人作為這白水洞天的眼睛與耳朵,哪兒有瞧不見的道理。

  大髯漢子熟捻走去后邊兒角柜,取出一壺酒小口抿了起來。

  “這算啥?我去了一趟柱容峰,跟咱們那位司庫老爺說,四樣東西以經被一個人拿去,他真要是運氣好點兒,龍女這個噓頭以后就沒了。結果你猜人家怎么說?”

  女掌柜靜待下文,包圓圓又灌了一口酒,氣笑道:“那狗日的居然跟我說,四樣東西而已,那個人有本事湊齊七種至寶了再說。”

  話音剛落,有個一身書生氣的中年人憑空出現,“呀!包老弟,咋還喝上悶酒了?喝悶酒也別罵人啊!走呀!帶我去找人去。”

  包圓圓撇撇嘴,“急什么?等他湊齊七樣東西再說。”

  中年人有些無奈,傳音說了一句話。

  包圓圓愣神兒極久,隨手丟掉水壺,沉聲道:“走快點兒,我怕去的晚了,兩個人都被打死了。”

  怪不得那老蛟半個月來無影無蹤了,結果是死了?誰殺的,一目了然。

  走出門前,包圓圓忽然掉頭,沖著屋里說道:“你曉得給你長記性了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嗎?”

  “誰?”

  包圓圓沉聲道:“蘇箓的親弟弟,差點兒就被那后來那個劍客宰了。”

  女子愣了許久,回神之時,門口哪兒還有人。

  她自言自語道:“意思是,我差點兒就給鴻勝山拉了個一流宗門當敵對勢力?還差點兒惹了個不把一流勢力當回事兒的頂尖勢力?”

  結果沒過多久,包圓圓去而又返,又撿起那壺酒,喝了起來。

  女掌柜疑惑道:“怎么回事?咋個又回來了?”

  大髯漢子無奈道:“宗主來了,說讓我別管了,晚些時候他去聊,司庫去了西邊兒,宗主讓他順手接兩位姑娘離開。”

  女掌柜只覺得身子癱軟,“完了完了,這下是真的闖了大禍了,宗主都親自去了。”

  北邊兒海域有十幾座島嶼,除了那座去了就是找死的欲泉島,其實還有幾座島嶼是有神游境界在的。

  有個錦衣青年剛剛落地一處島嶼,想著先獵艷再獵皮的,結果一道劍光如雷霆一般砸落眼前。

  雖然樣貌換了,可秦棟還是一眼就瞧出來了是誰。

  那年輕劍客笑著說道:“狐貍沒又沒惹你,睡睡可以,濫殺就不必了吧?”

  秦棟點頭不止,那道劍光便再次拔地而起。

  秦棟下定決心,做完眼巴前兒這件事,日后再也不會來白水洞天了。

  柱容峰既是鴻勝山錢谷所在之處,也是鴻勝山的小祖師堂。因為不涉及宗門根基的議事,一般都在這座柱容峰。這座底蘊極深的宗門,每一任宗主,都曾是柱容峰峰主。

  灰衫中年人獨自占立柱容峰頭兒,等到一個白頭少年飛身而來,這位鴻勝山宗主才緩緩轉頭。

  白頭少年恭恭敬敬抱拳,輕聲道:“師傅,我聽說了,是不是要我進白水洞天,去打發了那兩個鬧事兒的?”

  少年人言語極其平淡,甚至有些發冷。

  他就是如今柱容峰主,板上釘釘的下一任鴻勝山宗主。

  中年人搖搖頭,輕聲道:“還記得白水洞天是怎么來的嗎?”

  白頭少年開口道:“師傅不是說,是一位前輩為救龍女,把那半座水府從西海搬來,與祖師爺手中的半座福地合一,才有了如今的白水洞天嗎?雖然那位前輩是為救龍女,可祖師爺也在生死關頭,正是那位前輩以大神通讓半座洞天與半座福地拼湊在了一起,這才救了祖師爺一命,所以我們鴻勝山欠那位前輩人情,極大的人情。”

  中年人點點頭,揮手取出一副畫,畫上是一座極高山峰,背倚陸地,面朝茫茫大海。只不過那座大山,即將傾倒。

  凡俗人當然只瞧得見一副山水畫,可煉氣士到了一定境界,便能置身其中。在白頭少年眼中,畫中山巔之上,有一人青衫染血,左手持刀,右手拿著斷劍,劍有八棱。

  中年人沉聲道:“傳說上古之時,有人持劍守人間,一把八棱鐵劍,代代傳承。”

  中年人嘆息道:“你師祖一生精明,為了一座鴻勝山,嘔心瀝血。他做的最錯的決定,就是不顧祖師遺訓,于三百年前阻攔龍女出世。”

  他依稀記得,當時有個殘魂一般,讓人瞧不出是人是鬼的劍客,曾游蕩于白水洞天。那個劍客路過那條大水時,也不知道為什么,點化了兩只螃蟹,并為其起了名字。

  現在真有人背著八棱鐵劍來了,而且不是斷劍!

  師傅啊!你讓我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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