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人間最高處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間棲客(二)
  張五味一覺醒來,推開門一看,怎的換了個地方?

  難不成是夢游了?

  結果身后有個小丫頭湊過來,“道士,睡醒了?太陽都曬屁股了!”

  年輕道士一臉呆滯,心說這也夢游的也太遠了吧?

  白小豆咧嘴一笑,說出來一番師傅編的瞎話,“你破境之時被個老前輩帶來了中土,那老前輩說你仙風道骨,日后必成大器呢。”

  張五味一臉不信,心說你騙小孩兒呢?我再傻,也傻不到這個份兒上啊!

  小丫頭只得換了一種說法兒,“其實是師傅想你了,讓顧劍仙專門兒去了一趟神鹿洲,把你帶來了,劍仙御劍太快,你昏了過去,所以記不得事兒。咱們山頭兒現在缺人,沒法子。”

  這話還可信點兒,張五味平復了許久,開口問道:“劉景濁呢?”

  白小豆咧嘴一笑,心說師傅說的果然對,哪怕他不相信第一種說法兒,那他也絕對會相信第二種。若是二種還不信,還有第三種呢。

  小丫頭笑嘻嘻走去欄桿處,輕聲說道:“師傅閉關去了。”

  張五味這才瞧見遠處一座大山,轉過頭看向白小豆,不敢置信道:“真就到了青椋山?”

  白小豆一努嘴,委屈巴巴道:“師傅說了,若是張大道長瞧不上我們青椋山,就讓顧劍仙送你回去呢。”

  張五味趕忙擺手,“別!我可不回去了。”

  那幾個破爛山來的老前輩,實在是太煩人了,我張五味一個尋常道士,又不是什么天才,干嘛非要收我為徒?

  又與白小豆聊了聊別的,張五味便走下樓梯。

  白舂也好楊念箏也罷,甚至袁塑成,都假裝不認識張五味。

  因為劉公子說了,這位張道長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痊愈之后,便又有了一種治不好的怪病。那就是,有時候他一覺睡醒,就記不得先前的事兒,而且前后判若兩人。

  于是張五味又跟白舂三人重新認識了一番。

  袁塑成先前還將信將疑的,這會兒則是確信無疑了。

  因為這個溫文爾雅,甚至有些呆的道士,跟昨日那個嬉皮笑臉,瞧著極其跳脫的道士,完全是兩個人嘛!

  天老爺,世上還真有這等怪病么?

  走出門后,日光明媚,有個架著驢車的黑衣青年返回客棧。

  百節咧嘴笑道:“我叫高尚,不過大家都叫我百節,我見過你,就你跟我家殿下在那條青泥河釣魚的時候。哦,對了,這條河也叫青泥河。”

  天下竟有這么巧的事兒?

  不過一覺睡醒都能從神鹿洲到中土,見著另一條青泥河,便也不那么難以接受了。

  指了指青椋山,張五味問道:“高兄,我能去瞧瞧嗎?”

  百節笑道:“當然可以,不過咱們現在人不多,夫人在落冰潭練劍呢,殿下去了南邊兒一座湖閉關,山上只有個路老哥,正在建房子。”

  張五味搖搖頭,“那還是算了,等劉景濁出關吧。”

  頓了頓,張五味詢問道:“那些個邸報我也瞧見了,劉景濁就由著被人敗壞名聲?”

  百節搖搖頭,“這個真不知道,殿下有自個兒的打算吧。”

  張五味點點頭,對著百節一拱手,輕聲道:“貧道四處轉轉,要是找不到回來的路了,煩勞高兄拽我一拽。”

  百節點了點頭,其實心中嘆息不止。因為殿下說了,他張五味要是出去擺攤兒,由他去,他就愛干這個。不過,要是給人打了,還是得出去幫幫忙的。

  他就納悶兒了,高低是個凝神修士,擺攤兒可以理解,為什么會被人打?

  結果張五味還真去了鎮子里擺攤兒,上癮了一般,一去就是好幾天。

  這幾天里,那處無名湖泊,小泥鰍時不時探頭出來。

  那個身上氣息賊嚇魚,盤膝湖邊兒都好幾天,連一口水都不喝的家伙,好像瞧不見自己哎?

  于是她猛喝一口湖水,壯一壯膽子,大搖大擺上了岸。

  結果沒走幾步,那人忽的睜開眼睛,嚇得她扭頭就跑,一股腦兒鉆進水底,把床當做被子壓在自個兒身上。

  又過了許久,沒什么動靜兒,紅衣小丫頭便把大石板頂起來個縫兒,左看右看,沒有人?于是膽子又大了起來,干脆浮上水面,露出個小腦袋,直愣愣看向那個盤膝湖邊,卻是睜開眼的年輕人。

  她壯了壯膽子,嚎了一嗓子:“喂!包魚塘的,聽得見嗎?”

  結果那人并無反應,小紅魚一臉得意。

  哈哈!我這是練成了絕世神功,他瞧不見我哎!

  既然如此,她干脆上岸,蹲在了那個年輕人身邊,伸出手戳了戳一動不動的年輕人。

  年輕人猛然轉頭,可嚇魚一跳,結果他只是一臉疑惑,拍了拍方才自己戳了的地方。

  小紅魚立即明白,看是看不見,可能感覺到。

  就在此時,又有一個人御風至此,就是先前與眼前年輕人一起來的那個劍客。

  小紅魚嘴里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結果還真沒瞧見自個兒。

  顧衣玨落地之后,也是有些詫異,不過等聽見那小丫頭呢喃自語,他就懂了。

  假裝看不見唄。

  走去劉景濁那邊兒,顧衣玨拿出三樣東西。

  一柄泛著寒光的飛劍,巴掌大小。還有一把泛著黃光的土,還有一根有些干枯的樹枝。

  顧衣玨輕聲道:“三樣東西,原價八十枚泉兒,山主是魚雁樓貴賓,所以打了折,一百枚泉兒。那位沁色姑娘說了,可以抵百年租金,我答應了。”

  聽到那個打折之時,劉景濁就有些黑著臉了,等聽完之后,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本來想罵幾句,可看了看三樣東西,還是忍了。

  一來是,飛劍極其少見的,因為鑄造太過困難,所以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二來是,那份息壤與南柯一枝,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寶物了。

  事實上,早在白鹿城時,劉景濁已經托了霜瀾在找,沒想到還真找到了。

  劉景濁氣笑道:“你跟我說實話,你寄信花了多少錢?”

  顧衣玨笑容玩味,“反正比你少。”

  某人冷笑不止,這魚雁樓是真會做生意啊!劉景濁也是長見識了,原來這就叫殺熟?

  劉景濁輕聲道:“接下來我就在此地閉關了,沒有什么太重要的事兒就別來了。如果非要來,離我遠點兒,十丈之外,我怕會傷到你們。”

  聽見這話,紅衣小丫頭一腦門兒疑惑,心說為什么會傷?

  顧衣玨憋住笑,替小紅魚問道:“為什么?”

  劉景濁笑呵呵說道:“你境界高,沒事兒。等我開始煉化這三樣東西,方圓十丈之內,沒到金丹境界的,都會被罡氣絞殺。打個比方,如果有一條魚,魚骨頭都不會剩下。”

  當然是瞎說的,不過也起了作用,那只小紅魚聞言之后,拔腿就跑,足足跑開了百丈才停下。

  嚇死個魚了!

  顧衣玨抱拳離去,返回路上,忽然就想到了未來日子里,有個紅衣小丫頭插著腰,大搖大擺巡視湖泊,結果來這兒的人,都瞧不見她。

  暖人心一事,自己的確是不如山主啊!

  為數不多的事兒,這就忙完了,顧衣玨無處可去,便先去了遲暮峰,幫著路閡干活兒。

  事實上,那位鹿縣令又來了一趟,說太子說了,可以讓冬官一脈派人來幫著建造府邸。可劉景濁卻十分干脆的擺手拒絕。原因很簡單,那四處大澤復蘇,沿岸湖水溢口,或是那些個已經斷流卻因此復蘇的河流,都得修建堤壩,開鑿大渠,引大澤之水入江河。

  冬官一脈,能工巧匠居多,但現在是有些不夠用的。

  不過等到開始修建渡口,還是得需要一大批天工。

  因為在劉景濁的設想之中,渡口得懸在山巔,如此一來便得有一座龐大陣法,修建渡口的材質也不能是凡俗木石。

  所以遲暮峰上以及顧衣玨的青魚峰,還有那座沒有明說,但都知道是龍丘棠溪地盤兒的落冰潭,修建府邸一事,還得另外花錢請人。

  這么一來,兜比臉干凈的劉景濁,就愈加窘迫了。

  煉氣士要真是餐風飲露就能活,那就好了。

  過去兩個時辰,路閡停下手里的活兒,點起旱煙。等吐出一口煙霧后,他好奇問道:“顧老哥,我有些不明白,我家少爺只是個金丹境界,青椋山也是這般凄涼模樣,顧老哥還是堂堂登樓境界的大劍仙,怎的就愿意跟著少爺?”

  顧衣玨咧嘴一笑,接過旱煙抽了一口,結果猛地咳嗽不止,嗆得淚流不止,也逗得路閡哈哈大笑。

  白衣劍客走去一旁,坐在佩劍伏休一側,輕輕拔劍出鞘,撫摸著劍身。

  “我跟曹風說是想要抱大腿,可事實上,在他以雙手為那些前輩挖墳之時,我也好,曹風也罷,還有那個自稱南腔北調的讀書人,都很佩服他了。”

  頓了頓,顧衣玨慚愧一笑,輕聲道:“其實更多的是愧疚。”

  都在人間,境界明明都很高,怎的那一地白骨個個死而無憾,而自己手中有劍,卻沒能為這人世間做些什么?

  無數虛影對著酣睡著的年輕人齊聲一拜,他們三人算是沾了光,可受之有愧。

  說到底,我們都是人世間的匆匆過客,路邊兒隨便兒一塊石頭,那可比自個兒年紀大得多。

  顧衣玨取出酒壺灌了一口,輕聲道:“棲居人間,自然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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