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開始執著于時間，開始在乎時間。
滿腦子的時間，時間不多了，時間之法，時間回流，時間穿梭……
以至于，吃了一頓飯，已是深夜，讓人覺得，時間過的實在是太快了。
僅僅是為了吃一頓飯嗎？
玉瑤仙尊覺得不是，她感受得到，這頓飯有兩重意義。
一是，滿足她喪子的一次團聚。哪怕，就是母子二人。
二是，滿足李易多年來的想法，畢竟六歲之后，他便不再過這種節日。
還很厭惡雪！
雪已經有停的趨勢。
雪的夜晚，總是會讓人迷離，分不清楚到底是清晨即將天亮，還是傍晚即將天黑。
李易一腳落下，將雪踩下，然后又留下幾個腳印，再然后將那一片區域踩平。
然后，他笑了。
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積雪發出咯吱的聲響，那或許是它最后留下的聲音。
李易來回踱步，低頭看著腳下已被他踩平的，踩結實的積雪。
好一會，李易停下，輕聲道：“人真的就很奇怪，小時候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而歡樂。一股出乎意料的大風，一場意外之中的大雨，又或者是秋天的秋高氣爽，自然的，最開心的就是下雪了。”
“可不知不覺中，就長大了。時間總是在和我們作對，你越想讓時間過的慢一些，時間就會跑的更快一些。”
“你就追啊，攆啊，跑啊。然而，不管你多么努力，它就是不愿意停下來等你一會兒。然后我們就長大了，成熟了。”
“然后，我們還莫名其妙的發現，我們這輩子一直在做一些所謂的夢想，偉大的理想。去賺更多的錢，去得到更多東西，去變得更強，但是我們卻從來都沒有做一件事情。”
“一件最簡單的，是我們小時候都喜歡做的事情。”
“那就是做一些讓自己快樂，讓自己小伙伴和自己一起快樂的事情。”
“你說，小時候我們多單純啊？不管上樹掏鳥窩，還是下河摸魚，哪里有什么目的？都只是做一些快樂的事情，不傷害他人的快樂事情。”
身后，不遠處。
江清婉靜靜的站立著，輕聲道：“這就是童年吧。”
李易微微搖頭，“不是的，是快樂一文不值，最起碼在大多數世人眼中，真正的快樂是沒有價值的。只有錢，只有權，只有強大的力量，才是他們想要牢牢抓住的。他們那種虛無的快樂，只是踐踏了別人的尊嚴，在別人傷口上撒鹽才得到的。”
“這就是我為什么聽到了你未來世界的構想，才希望你當界主的原因。”
“很多人都不理解，為什么我要變強？我有時候也不理解，其實在踏入天中仙境之前，我根本就不屑于來。現在想來，其實原因真的很可笑的，或許就僅僅是為數不多的伙伴要來了，所以我也就去了。”
“因為我若不來，我就真的……只是一個人了。”
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
一個人說話，一個人溜達，一個人吃飯……
任何時候，都是形單影只。
任何時候，都只是一個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李易不等江清婉說話，伸手指向前方，“我六歲那年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這樣，無盡的黑暗，無盡的雪花飄飛，世界安靜的就只有我一個人。饑餓，冰冷，孤獨，恐懼，懊惱，執拗還有后悔……”
“我蹲在角落里，逐漸的身軀冰冷，逐漸的衣服濕透，那一刻我的意識都在迷離。”
“其實，我已經死了。”
“那個曾經的我，最童真的我，早就死在了那個冬天的一場雪中。”
“再醒來的時候，我視老賊為親父，因為他將最絕望的我拉出了黑暗。”
“只是……”
李易低笑一聲，滿是自嘲。
只是……
他欺騙了自己。
讓他十年的情感，突然就變得一文不值。
江清婉就那么的看著李易，聆聽著他的話語。
這就是李易的一生，簡單，平凡。
李易蹲下，伸手拂過積雪，“我要走了，我想去做件事。”
江清婉走到李易身旁，柔聲道：“我可以問問是什么事情嗎？”
李易低語，“我們這些混道上的，也都有自己的規矩的，我們也是很講究的。”
江清婉不解，“又是怎樣的規矩？”
李易笑了笑，沒有說話。
道上有句話，叫禍不及妻兒。
此話，兩個含義。
一來，作為報復者，不得報復對方的無辜妻小。
二來，作為做事者，不得將自己的家人朋友牽連其中。
殃及無辜，不是大丈夫所為。
牽扯親朋，不是大丈夫所為。
江清婉輕語，“可有幸伴你同行一段路？”
此言很含蓄，已是她能夠說出心聲最大的限度。
聲音很輕，又透著三分忐忑，三分羞怯，三分期待和一分緊張。
李易沒說話，他只是看著手中的雪。
清涼，潔白。
許久，李易站起來，左手中出現了那塊奇異的小石頭。
江清婉似乎預感到了什么，又走一步，近乎撞上了李易，“李易……”
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在這個夜晚顯得格外的響亮。
李易抬頭看著蒼穹，看向陰陽界所在的方位。
他沒打算自己親手解決陰陽界。
或許年華是對的。
任何人都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有價值，才能夠活。
即便他去大鬧一場，也無濟于事。
終歸需要的，還是長夏界能夠真正意義上成長起來，能夠變得更強。
強大到足以保護他們自己，畢竟在這茫茫宇宙中，陰陽界不是唯一的對手。
“清婉。”
李易忽然轉身，微笑著看向江清婉。“我從小到大，從不和人做約定。不如，今天就做個約定吧。”
江清婉直視著李易雙眼，想要看穿他心中所想，又似乎只是想要記住他。
“如果……”
“我是說如果……”
李易笑容燦爛，“如果我有一天還能夠回得來，那就和我一起去看日出吧。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日出總是可以驅逐我心中的陰霾，在我心中，那真的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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