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老爺子作勢要第二次跪下的時候，江以寧終于有了動作。
她后退了一步。
“鳳老先生，請您停下來，這樣的陪罪，我受不起。”
鳳老爺子心想，要的可不就是你的受不起么？
一個小孩子，有再大的能耐，也越不過道德的條條框框。
然而，沒有等他走下一步，江以寧那道清淩淩的聲音繼續響起：
“先不說，鳳老先生該賠罪的人，不是我，你唆使別人做什么，導致那個人得到什么結局，那是您跟別人的事，您的下跪，我受不起，也不該受。
至于您說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撒氣……難道，今天被騙過來的人不是我，王副院長就沒有錯，不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平平淡淡的聲調，說著最尖銳的話語。
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王副院長忍無可忍地辯駁道：
“小小姐，我說了，我沒有騙你出來，是鳳老希望能和你商談些事情，我不過是從中幫點忙，給你們制造一個機會罷了！”
那是鳳家！
是和江家齊名的四大家族之一！
雖然生意上兩家并沒有多少交集，但那實力也是擺在那里的。
交際上，誰不是想著交善比交惡更好？
不過是一次商談，許出去，換來一次交情，百利而無一害。
他這是在幫江以寧！
這小姑娘卻把他當成了誘拐犯似的，不僅給他套罪名，還想停他的職！
不識好歹的蠢貨！
江以寧問：“你問過我需要這個機會了嗎？”
王副院長噎住，所有反駁的話被堵在喉嚨里，吐不出吞不下，難受得要命。
可是，他從出來實習便跟著溫知晴，后來又一直在江氏醫院位居高處，江家人面對他時，都會禮待三分。
現在他為了江家人著想，卻被一個黃毛丫頭壓得一句話說不出來，這叫他如何甘心！
他怒道：“我是為了江氏！”
江以寧冷淡看了他一眼，態度語氣不為所動。
“我知道，所以這事會等江院長回來后，再轉交他來處理。”
小丫頭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等江亦燁回來處理，無非就是拿一家人的名義來綁住江亦燁，讓他無條件站在她那邊。
以為這種問題是撒撒嬌就能解決的？
用情理來說，他也為了江氏勞心勞力了三十年，這絕對不是一個小丫頭撒嬌哭鬧就能抹消的！
他倒要看看江亦燁敢不敢寒了江氏一眾老員工的心！
況且……江氏也未必是他的最優選擇！
“行！”
王副院長目光不善地看了江以寧幾秒，隨即，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把她叫過來的人已經離開，江以寧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腳步剛邁，身后的鳳老爺子著急地喊了出聲：
“江小姐！”
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掌控，鳳老爺子開始有些明白，為什么自己的孫女會在這女孩子身上吃了那么多虧。
連他也有些小瞧了這小姑娘！
江以寧聞言，腳步頓住，只是她沒有回頭。
“鳳老先生，還有什么事嗎？”
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一副不打算給面子的樣子。
鳳老爺子咽下滿腔的不滿，放低身段地開口：
“很抱歉我用了這種方法把你叫出來，可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我愿意向你誠心賠禮道歉，只要你能給我幾分鐘的時間，談完我就走，絕對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你看可以嗎？”
江以寧轉過身。
“如果是看診的事，您可以自助預約掛號，江氏醫院除了我，其他醫生的醫術也非常優秀，再不行也還有團隊應診，您不需要有太過顧慮。”
鳳老爺子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卻假裝聽不懂，繼續用低姿態說道：
“不是看診，我想和江小姐談的是私事。”
江以寧聞言，神色沒有太大變化，只是語氣更加疏離。
“我和鳳老先生您似乎沒有到……能談私事的交集吧。”
鳳老爺子吸了口氣。
“是我單方面有事情想要請求你，你可否看在我一把年紀，在大冷的冬天里，等了你許多的份上，給我幾分鐘時間，不管結果如何，說完我就走。”
這個姿態，這些話，要是被四九城里那些大家族的人聽到，想必全都會驚掉下巴。
縱橫政商多年，即便已經退了下來，鳳老爺子的威信依然管用，卻要對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低聲下氣。
換誰看了都不敢相信，這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鳳家掌權人！
江以寧靜默地看了他幾秒。
鳳老爺子的來意，她不是想不到。
不是看診，那她和鳳老爺子的唯一交集，便是暮沉。
暮鳳兩家世交，鳳素依又追在暮沉身后多年……
鳳老爺子來找她的目的，只能是為了讓暮沉出席鳳素依的訂婚禮。
江以寧忽然有些想笑。
提出這種亂七八糟的要求，鳳素依的家人竟然還要想盡辦法滿足。
有這么疼愛她的家人，為什么還要強求世界圍著她轉？
半晌，江以寧才緩緩開口：
“您應該知道，不管您說什么，我也幫不了您。”
鳳老爺子靜靜地回望她，沉聲道：
“不試試，又怎么能確定呢？”
江以寧看了眼時間。
“我還有事情，一點半前必須要離開醫院。”
這話變相算是答應了談話。
鳳老爺子暗暗松了口氣。
小姑娘到底是心軟，如此便是機會！
“多謝。”
醫院門口不是談話的好地方，離一點半也沒有幾分鐘了，江以寧沒走遠，領著鳳老爺子去了一樓醫護人員專用的休息室。
休息室不大，只是給附近工作的醫護人員臨時休息用的房間，里面只有一張大沙發，和一個飲水機。
此時，休息室正好空著。
江以寧給鳳老爺子倒了杯溫水。
鳳老爺子接過，借著喝水的空檔，打量著江以寧。
她沒有給自己倒水，也沒有坐下來，明擺著一副幾分鐘后就會離開的樣子。
幾句話內不能動搖她，便不會再有機會，今天花的多功夫就全浪費了。
轉瞬間，鳳老爺子心底已經有了成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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