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二野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就跟周場長有關了,你知道周場長吧?”
“知道,小野的對象是不是?”
“是,當初咱們在縣城下了火車,小野不是突然跑了嗎,爸媽去追她。
結果不巧,周場長的汽車突然開了出來,把爸媽給撞了。
爸媽被撞傷以后送醫院去,人沒事,但是以前的事全忘了,把咱哥倆也給忘了,就只認識身邊的小野。
小野怕找到我們以后再把她嫁給傻安子,所以才故意瞞著爸媽,沒告訴他們還有我們哥倆。
爸媽在醫院里住了一段時間,傷勢好了以后,場長給爸爸安排了份工作,讓他到八連隊當農工。
他們到了八連隊后,小野猜到我們可能就在九連隊,所以暗地里叫那個車老板來打聽我們的消息。
知道我們在九連隊李大松家以后,就來買我們的柴禾,還給我們送魚吃,后來又把我們的家當給買走了。”
俞大野聽到這一段經歷后,徹底無語:
這他媽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這都行?!
俞大野想到一百種父母為什么會失蹤的可能,就是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他也終于明白,傻老二是怎么找到父母的:
“后來那老頭說要給我們倆找工作,特地把我們叫走,是不是就是那次,小野要把我們叫回家?”
提起這個,俞二野更加懊惱:
“哎,就是啊!大哥,你說你當時干嘛一個人跑了,你要是沒跑,跟我一塊兒回家多好啊,說不定我跟小野回老家娶翠花的時候,也能順便給你領個媳婦兒回來呢!”
俞二野遺憾的不得了。
俞大野卻不這么想。
媳婦兒不媳婦兒的,他倒不是那么想要,他寧愿多掙錢!
如果那次他要是跟傻老二回家去了,那他不就不會半路上餓暈被二分場的老楊撿走、也不會上山遇見伐木連隊、更不會在山林里遇見瘦猴。
遇到瘦猴,有瘦猴幫他打獵,他才能賺那么多錢。
不然他估計這輩子也見不到那么多錢。
所以現在想想,他慶幸自己當初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就是撇下老二一個人出去闖蕩!
當然,他也很慶幸老二是回了家。
如果當初老二真的被人拐進深山老林里關押起來做免費苦力,那俞大野心里也會不安生的。
對親兄弟的惦念,是他僅存的一點良心了。
俞大野感慨良多。
俞二野拿起了搓澡用的絲瓜瓤,道:
“大哥,我先給你搓搓身上吧,搓完咱趕緊回家吃飯。”
俞二野用絲瓜瓤給大哥搓灰。
胳膊上用力一擦,一道道灰色的泥漿往下淌。
原本就渾濁的洗澡水,這下更渾了。
俞二野又道:
“大哥,洗熱水澡是不是很得勁兒,咱小時候哪洗過熱水澡,農場就是比咱老家那邊好,你說是不是?”
聽著老二洋洋自得的語氣,俞大野也承認,農場的條件,確實比他們老家條件好多了。
各方面都很先進。
他們老家又窮又落后,啥也不是!
“老二,那你現在有工作嗎?”
“有啊,我在修配廠打鐵,不過現在還是臨時工,每個月二十八塊錢,要滿一年才轉正拿三十二塊錢工資,咱爸可就厲害了,咱爸是民兵股長,有四十二塊錢工資呢。”
“啥,你說啥?”
“我說咱爸有四十二塊錢工資。”
“不是,不是工資的事,你說咱爸當的啥?”
“民兵股長,就是管理民兵的,不光管著五分場的所有民兵,還管著很多槍和子彈,還負責搞什么戰備訓練,反正經常訓練打靶子、跑步還有什么行軍演習,為打仗做準備,可威風了!”
俞大野一下子激動地轉過身:
“你說咱把現在管民兵了?!”
“是啊。”俞二野一臉驕傲。
俞大野瞬間陷入了狂喜:
靠,他在外面做生意,天天跟民兵玩貓捉老鼠的游戲,生怕被民兵抓到,這回還受了民兵十多天的關押,受了一肚子鳥氣。
對民兵簡直恨死了。
卻沒想到,他爸居然是管民兵的!
老天爺!
要早知道他爸干這事,他早跑回來了!!
啊,爸可真牛!
他終于有個當干部的爹了!
俞大野抿緊嘴唇,不敢笑出聲,極力壓抑著內心的狂喜。
憋了半天,終于把笑憋了回去:
“老二,你再跟我講講其他事,都講我聽聽!”
“好嘞。”
俞二野一邊給大哥搓澡,一邊把家里其他事都講了。
俞大野就跟聽說書人說故事一樣。
有的甚至比聽傳說故事還離譜。
因為發生的事情太多,澡洗完了,俞二野還沒講完。
“大哥,我們先回家吃飯吧,以后有的是時間跟你慢慢講。”
“也好。”
兩人在身上打了肥皂,出了浴池,又從大木桶里舀了干凈的熱水沖了身體,把身上擦干。
俞大野穿上俞二野帶來的衣服。
衣服宣軟暖和,是新棉花做的,還有襪子和褲衩。
一套衣服穿完,渾身說不出的暢快舒服。
整個人脫胎換骨。
兄弟倆往家走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好在大街上有路燈,巷子里也有光亮,借著燈光回到家。
家里面,俞家輝、徐英、俞小野、翠花都坐在炕上,聽著收音機,等兄弟倆回來吃飯。
俞大野一進堂屋,先是被屋里明亮的燈光和整齊的家居布置給吸引住了。
屋子里面看起來比外面更新、更整潔,墻皮干凈,地面平整。
旁邊的大炕上鋪著炕席,炕梢上放著漂亮的炕琴。
一家人圍坐在炕上,中間的炕桌上擺滿飯菜,看起來很豐盛。
這一看就是豐衣足食的小康人家。
寒冬臘月的,從漆黑冰冷的室外踏進明亮溫暖的室內,就像一腳踏進春天一樣。
這特么才是人過的日子!
俞大野看見俞家輝盤腿坐在炕上,看起來渾身威嚴。
一看見他,俞大野像狗腿子似的跑過去:
“爸!爸我回來了!!”
俞家輝翻了翻眼皮子,打量著這個非常陌生的兒子。
他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對這個便宜兒子沒有任何記憶,只以前在八連隊時暗地里見過一面。
當時俞大野穿一身破爛棉衣,看起來很落魄。
此時剛洗完澡、換上新衣服的俞大野,倒還有幾分人模狗樣的,跟自己確實有幾分相像。
確定無疑了,這是自己親兒子!
“我怎么聽說你不愿意回來,還是你妹妹用繩子把你拴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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