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她把戚竹叫到自己房間，詢問起來。
戚竹細細回憶著，緩緩開口：
“我小的時候，和爺爺奶奶回老家過暑假，那時候二爺爺還沒死，他家離爺爺家不遠，總喜歡趁家里沒人的時候，把我帶到他那邊玩。”
“說是玩，其實就是用吃的勾著我，哄我每天練習基本功……每次爺爺發現之后都會和他大吵一架，但他第二天還是繼續來。”
白思禾點點頭，那時候的戚永康老爺子，應該還沒站在武學巔峰，也沒什么名氣。
不然戚家還有其他人的事情，一定會被許多人知曉，也不至于誰都查不出他們的存在。
“練了幾個寒暑假后，他就不教了，丟給我一本小人書，讓我試著比劃，但我試過很多次，總覺得里面的內容不夠連貫，做出來的動作也磕磕絆絆。”
“我經常捧著書，從白天看到晚上，就連睡覺時，夢里都是那些動作，突然有一天，我睡前在腦子里從頭開始回想的時候，覺得第一個動作的手勢有問題。”
“再仔細想想，我發現每個動作的四肢好像都不夠協調，順序也不應該按照頁碼標的那樣來。”
說到這，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第二天我一起床，就把小人書撕了，把四肢都單獨截下來，按照自己的想法拼圖，拼好之后又調整了順序，拿去給二爺爺看。”
“結果他打了我一頓，說我糟蹋東西，后來又說，還好那本書是他仿著畫出來的，不是原版。”
“我拼了好久的小人書，被雨一澆，全花了，不過因為是親自動手，我記住了自己拼出來的內容。”
白思禾托著下巴，恍然大悟。
原來想要領悟秘籍中的招式，需要把一切拆碎重組，這一點很考驗基本功的扎實程度。
怪不得戚老研究了一輩子，都沒能參透其中奧秘，哪怕他都能對照著畫出來，也依舊無法掌握精髓。
大概他也沒想到，一個幾歲的孩子竟然誤打誤撞地參透了秘籍，還記下了所有招式。
看她還在盯著自己，戚竹又想了半天，才繼續說：
“后來我把學到的招式練給二爺爺看，他卻說過于平淡，也……總之不可能是這樣的內容，還讓我以后不許使用，說什么‘曲解內容顏面掃地’之類的。”
“爺爺本來就不同意我學這些，從那之后，他都沒在假期帶我回去過，還告訴我以后不許隨便使用，讓我把一切都忘了。”
“再后來，我就被劇組看中，做了演員，聽說在那一年，我二爺爺就去世了，反正后來我再也沒見過他，也沒聽過他的消息。”
原來是這樣，白思禾點點頭。
十幾年前，在那個通訊還不算發達的年代，稍微動動手腳就可以做到脫離關系。
雙方劃清界限后老死不相往來，到現在確實很難查到戚老還有沒有其他家人了。
戚老這個人，雖然有些固執己見，但眼光還不錯，居然一眼就瞧出戚竹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甚至不足六歲的他，就能破解秘籍中隱藏的招式。
這一點，作者在書里都沒寫。
白思禾眼睛突然一亮，既然書中沒寫，會不會那個作者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參透秘籍呢？
說簡單一點，就是作者只是寫了個秘籍被葉蕭林參透，卻因為種種原因沒寫出他是如何參透的。
如果作者在心中預設了解法，那么秘籍到了他手里，應該隨手就能破解，即使沒有，也可以根據曾經思考過的方式，一一驗證。
可現在出現了一個曾經破解開秘籍的人物，并且這個人是書中沒提及的、作者都不知道他存在的角色。
戚竹的破解方式，也許會推翻作者考慮過的所有方法，讓答案成了唯一，若是作者本來就設定好了同樣解法也就罷了，若是沒有的話——
那個人奪了秘籍也解不開，除非他也是個武學天才。
她越想越激動，眼睛里迸發出兩條光線，在戚竹身上掃來掃去。
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最好欺負的人，居然是目前為止最厲害的那個。
他說他偶爾會練習，但看剛才兩人過招時他的反應，恐怕真相絕對不是這樣。
那么小就學會了秘籍中的內容，又練習了十幾年，說不定書里后期的葉蕭林都不是他的對手。
戚竹實在是想不起更多，只好抱著胳膊，在她猶如餓狼一樣冒著綠光的視線中，瑟瑟發抖。
好可怕，感覺下一秒就要被送上美女姐姐家的餐桌了。
白思禾試探性地問：
“你用的這些招式，可以教給別人嗎？”
她有心讓葉蕭林學會秘籍中的內容，但這畢竟是人家戚家的功夫，還是要問問他的意見。
戚竹茫然地眨眨眼：
“你要學嗎？我覺得你剛剛的拳法已經很厲害了，沒必要學這些……二爺爺說招式是錯誤的，我怕把你教壞了。”
他有些局促地垂著頭，語氣落寞：
“其實……”
“其實，我還有句話沒講給你聽，二爺爺說，招式出自內心，我改過的內容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招招陰毒狠辣，說明我心胸狹隘，不配習武。”
白思禾聽完，眼睛更亮了。
“陰毒狠辣”這四個字，參透秘籍的葉蕭林也給出過如此評價。
這樣一來，更加證明戚竹的解題方式完全正確。
至于心胸狹隘？
她和戚竹認識這么久，他不管是在劇組，還是在她面前，永遠都是樂于分享的那個人。
就連拍攝過程中，和他毫無關系的新人，他都能大方傳授所有經驗。
即使當初他們還不熟悉的時候，在公寓七樓的電梯間，他被一群大媽抓著頭發圍攻，也不曾還過手。
當初白思禾還以為他是廢鐵，毫無還手之力，現在想想，他只是不想傷人罷了。
她搖搖頭：
“不是這樣，那本書你親手拼過，如果哪里動作不夠流暢，是不可能得出成果的。”
“不是你拼出來的招式狠辣，而是書中要你領悟的內容本身如此。”
“招式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只要能夠妥善使用，就和其他的功夫沒有區別。”
她湊近了些：
“你看，剛才咱們過招，你不是也沒傷到我嗎？”
戚竹怔怔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又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發呆。
是這樣嗎？
白思禾握住他的手，擋住了他繼續看下去的視線，聲音柔柔的：
“所以，你就是因為二爺爺的評價，才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時，不反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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