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四十四 不是巫山不是云 他自瘋癲我自癡
    <!--章節內容開始-->    屈狐庸守在睡過去的屈巫一旁,卻聽他清晰地喊著:“心瑤,你不該!太不該!”

    屈狐庸不由得一怔。他已經感覺到了父親情緒的不對,姬心瑤沒來,是和父親鬧別扭了?還是因為我在這里,她不愿來?他原本就早熟早慧,又經歷了家庭變故,所以比同齡人要敏感。

    已是初夏,屋里有些氣悶。屈狐庸打開窗戶,讓空氣對流。自己悄悄地走了出去,找到了筑風的住處。

    “筑風叔叔,我父親遇到了何事?”屈狐庸問著。

    筑風為難地撓了撓頭,他還真不知道屈巫遇到什么事了。

    他將姬心瑤送到株林莊園后,原本是要返回縱橫谷的,卻接到屈巫的信函,讓他去晉國都城新絳購置住宅,還特地吩咐找幾個聰明伶俐的丫鬟。這明擺是要接姬心瑤一起來,不知怎么就變了。從株林到新絳,屈巫的臉色一直陰沉著,他沒敢多問。

    見筑風搖頭,屈狐庸又問:“是不是她和父親鬧別扭了?”

    筑風稍稍遲疑,就搖了搖頭說:“不是,不是,你別瞎想。”他怕屈狐庸對姬心瑤增加成見,給屈巫添麻煩。這么多年來,只有他知道屈巫愛姬心瑤有多深,姬心瑤就是再鬧別扭再使小性子,他都會包容她。可是這回,他感覺到了不同。

    “我剛才聽父親的夢話,好像很痛苦。”屈狐庸憂慮地說。

    聽到屈狐庸復述一遍,筑風感覺情況有些不妙。他想到那天在株林莊園大門口,屈巫火冒三丈的樣子。屈巫鐵青著臉上馬車后,他進去讓家丁將以后的信鴿改放新絳,幾個家丁有些委屈地說門主責怪他們每天的報告不詳細。難道是姬心瑤出了什么狀況?

    筑風摸了摸袖籠中細竹管,那是今天剛收到的株林莊園的飛鴿傳書。

    “小公子,你今天去山中挖花草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門主那里我去侍候。”筑風好言哄走了屈狐庸,自己向主屋走去。

    屋里只點了一盞燈,光線有些暗。微風透過茜窗,燈火些許搖曳。

    筑風見屈巫沉睡著,猶豫著將袖中的細竹管拿了出來,他咬咬牙,大不了挨頓臭罵。他去掉兩頭的蠟封,抽出了絲帛信函,湊到燈盞旁看著。

    信上詳細地寫著姬心瑤從早晨到晚上,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吐了幾次,喝了幾次藥。后面還有一句,宛丘府邸一個叫芹香的女人來侍候夫人,變著花樣燒了菜,夫人食欲好些了。

    這么詳細還不夠?門主還責怪他們?筑風在心里嘀咕著。喝藥?生病了?門主還不心疼死了,怎舍得離開她?不對,這里面有問題。筑風將信函塞回細竹管,放到了床頭矮柜上。

    屋里還是有些氣悶。筑風見屈巫頭上有汗,就拿了把蒲扇替他扇了起來。眼看大熱天就要來了,這宅院的冰窖里沒冰了。對,明天借口去采買冰塊,去株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在此?”半夜時分,屈巫口干,醒了過來,見筑風坐在一旁打著扇子,不禁問道。

    “怕您夜間要喝水。”筑風忙端起旁邊的蜜糖水,遞了過去。

    屈巫翻身坐起,接過蜜糖水,一飲而盡。

    “門主,天熱了。我想去宛丘采買些冰塊。”筑風說。

    屈巫的眉毛挑了一下。雖說陳國貴族歷來奢靡,宛丘城里經營冰塊的商家有千年寒冰,是其他各國各城都不能比擬的,但路途遙遠,冰塊融化較多,明顯得不償失。新絳沒有?或者讓宛丘弟子送過來?

    “你是想去株林?”屈巫淡淡地問。

    筑風沒想到一下就被屈巫看穿了心思,局促地說:“您和夫人怎么了?”

    屈巫沒有回答。筑風不安地拿起矮柜上的細竹管遞給屈巫,很老實地說:“我、我打開看了。”

    屈巫微微勾唇,抽出了絲帛信函,筑風趕緊將燈盞端了過來,屈巫眼風瞭過信函,心中酸水直冒。夏御叔死了好幾年,他的女人們都對他念念不忘,居然還一團和氣。公子哥確實有本事,那么多的女人都被他哄得團團轉。而自己卻連唯一的女人都哄不好。

    “您就讓我去株林吧,我去勸勸夫人。”筑風見屈巫神情怪怪地不說話,不死心地說。

    “不用了,她與我無關了。回去休息吧!”屈巫低沉地說了一句,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筑風疑惑地看著屈巫,姬心瑤與他無關了?當年她聲名狼藉,他氣得吐血都沒放下她,現在怎么就與他無關了?難道是姬心瑤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nb />     筑風又和了點蜜糖水,放在矮柜上,將燈盞拿到一旁,輕輕地走了出去。唉,門主為她,幾次三番連命都差點丟了,她要是再辜負了他,實在是天理難容。

    *** *** ***

    屈巫頭也不回地走后,姬心瑤情緒激動,又是一陣狂吐,她邊吐邊哭,她太傷心了。

    屈巫,自從愛上你,我就為你而活著,不是擔心我的名聲影響你的名譽,就是擔心我的不祥給你帶來災難。你曾為我做的,把我感動得一塌糊涂,讓我恨不能下輩子都用來報答你。

    我以為你給了我這世上最美的愛情,為了心愛的人可以舍棄自己的一切。所以,我才為你去死。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縱橫谷救我。救了我卻不相信我的感情,甚至不相信我的忠誠。我的心要多痛有多痛。你怎就不殺了我?你應該殺了我!

    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好吧,你就誤會到底吧!我再也不要見你!她趴在床邊吐得昏天黑地,也哭得昏天黑地。嚇得靜影靜月兩個丫鬟,跑去問前面家丁,得知屈巫發了一通無名大火后走了,她們只得傻傻地站在床邊,什么話也不敢說。

    正在兩個笨丫鬟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芹香來了。

    姬心瑤回來之后,芹香和蕓香見她執意不肯留在宛丘府邸,也就隨了她的意。她們雖然知道姬心瑤再嫁,但內心還是很感激她,尊她為主母的。

    姬心瑤從府邸挑了幾個家生子和幾個粗使丫鬟帶到了株林。后來一個家生子的父親病故,就回了宛丘府邸。芹香和蕓香問起,得知姬心瑤生病有段時日,她們忙不迭地趕到了株林。

    芹香和蕓香都生有兒女,一見姬心瑤的樣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無奈姬心瑤咬死也不說自己有孕,打發她們離開。

    她們回到宛丘府邸之后,兩人唏噓不已。想不明白姬心瑤為何不說自己有孕,不是嫁了楚國屈巫嗎?屈巫怎不見了人影?可憐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公主,從來沒吃過苦,現在這么遭罪,身邊卻連一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想起當年夏御叔死后,府邸被抄,她們被沒官為妓,姬心瑤舍身才救了她們。即使她現在再嫁,她們也還是要報恩的。倆人商量一番,決定由芹香來株林侍候她,直到她安全地把孩子生下來。

    “公主,你喝口水。”芹香一進屋,見姬心瑤趴在床邊又是吐又是哭的,她的眼淚都快掉了下來,趕緊在水盆里倒上熱水,絞了絲巾,扶起姬心瑤,將她的臉擦干凈,然后又倒了盞溫水,喂她喝了幾口。

    “你怎么來了?”姬心瑤有氣無力地說。

    芹香看了看屋里的兩個丫鬟,說:“你們去讓廚子蒸個雞蛋羹,另外,再讓家丁去農莊摘些新鮮的水果,櫻桃,楊梅應該都有了。”

    丫鬟出去后,芹香說:“公主,莫怪奴婢多事,你有了身子,總得有個貼心人照顧。我是過來人,總比那幾個不懂事的丫鬟要好些。”

    芹香很聰明,她根本不提屈巫。她揣測姬心瑤突然歸來,又對懷孕之事守口如瓶,而且,屈巫連個人影都不見。這期間一定有原因。

    姬心瑤看著芹香,忽然間,眼淚又“嘩嘩”地流了下來。原以為,自己早已無依無靠,沒想到冒出了親人。她的委屈、她的憤恨,全部化成了眼淚,在前夫的侍妾面前流了出來。

    丫鬟送來了雞蛋羹,芹香哄著姬心瑤,慢慢地吃了下去,又哄著她躺到床上睡了一會兒。直到黃昏時分,芹香扶她下了床,說:“公主,我們出去透透氣。”

    初夏黃昏,殘陽如血。

    芹香扶著姬心瑤在莊園里慢慢地走著,擔心引起姬心瑤的傷感,芹香絕口不提府邸里的事,只對她說著公孫府名下的幾個農莊,莊頭都是什么樣的人,每個農莊的特產是什么。

    不自覺中,她們走到了白色曼陀羅花前。情花,使人迷幻的花。是我不該種這個花吧?所謂的愛情,讓我沉溺,讓我夢幻。姬心瑤的嘴角浮現了一絲冷笑。

    她手撫摸著肚子。我竟然傻到要用這個孩子來證明自己的愛情。屈巫,你整天喊我傻丫頭,我確實是傻的可笑。

    這輩子我活得太窩囊,太憋屈。總是為別人而活著。現在我要為自己活一次,為這個孩子而活下去。從此以后,我的生活與任何人無關。

    “謝謝你,芹香。”姬心瑤突然沒頭沒腦地對芹香說。

    芹香看著姬心瑤豁然開朗的神情,明白她是想通了什么。就說:“公主,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

    姬心瑤微笑,說:“明天讓家丁去宛丘請個琴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