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二十九 保遺孤完成使命 盡子孝欲為堅強
    <!--章節內容開始-->    屈巫帶著兒子屈狐庸到了晉國都城新絳,與韓長老見面,問了些情況,稍稍休息了半日,在次日早朝過后,拿著天子特使的令牌見了晉成公。

    他怎么成了天子特使?晉成公在心里嘀咕著,臉上一副微笑的表情,卻是一言不發。

    晉成公是認得屈巫的。他記得在宋都商丘的諸侯會盟上,屈巫坐在楚莊王之后,楚莊王頻頻回頭與他說話,看上去頗受重用。想不到他竟然為姬心瑤而背叛了楚國,那女人還真是個禍水。當年若是寡人娶了她,不知是個什么結果。呵呵。晉成公十分曖昧地想著。

    屈巫也是認識晉成公的。猶記得當年他還是成王時向姬子夷提親要娶姬心瑤,被拒絕而懷恨在心,他一即位就將二十萬大軍壓到了鄭國邊境,逼得姬子夷匆忙之間將姬心瑤嫁給了夏御叔。也是個氣量狹小之人。屈巫暗自腹誹。

    屈巫見晉成公始終不說話,也就不再客氣,開門見山地傳達了天子的意思。目前諸侯紛爭,希望晉國能及時平定內亂,依然成為大周堅強的基石。

    晉成公點著頭,好像很專注地聽屈巫傳達天子的旨令。平定內亂?天子需要管得這么細嗎?晉國可是年年納貢,歲歲來朝,盡著諸侯國臣子之職,難道還不夠?

    “天子之意?”晉成公問道。

    屈巫看他一眼,干脆直截了當地說:“趙氏一族為晉國立下汗馬功勞,必須昭雪。屠岸賈作為亂臣賊子,非殺不可。”

    晉成公沉默著。他并不昏庸,之所以默許屠岸賈誅了趙氏一族,實際是趙氏一族的專權引起了他強烈的不滿。

    趙盾在世時,他還念著趙盾輔助他即位之恩,對趙氏一族網開一面。趙盾死后,趙氏族人不能審時度勢,依然想挾持他專權,挑戰了他的忍耐極限。于是他培植了司寇屠岸賈的勢力,與趙氏抗衡。

    屠岸賈恨不能早日一家獨大,他及時揣測晉成公的心思,提起晉靈公被趙盾所殺之事。君臣一拍即合。晉成公揣著明白裝糊涂,任由屠岸賈滅了趙氏一族。

    “若是大王有難處,此事交由七殺門吧。”屈巫說。只有殺了屠岸賈,趙氏孤兒才有可能安全。晉成公拖泥帶水的,他可沒時間在晉國耗。他急于要回洛邑,姬心瑤整天昏昏噩噩的,他實在不放心。

    自筑風拿著七殺令牌闖宮之后,大周朝與七殺門的關系迅速地傳遍了各諸侯國。多年前因秦國君王被暗殺時風言風語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所有的諸侯都收斂了自己的態度,一時間紛紛上表要求覲見。這是周定王的意外收獲。

    晉成公做夢也沒想到屈巫與七殺門有關。如此看來,楚莊王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肯定與七殺門有關了。一種膽寒,從他內心升起。萬幸,晉國一直是遵從大周天子的,畢竟他們的祖先是親兄弟。

    “你是七殺門的?”晉成公看著屈巫換了種面容。剛才的微笑是禮節性的應付性的,現在的微笑則是膽寒的討好的。

    屈巫點了點頭,沒有多說。晉成公見屈巫不再說話,也不好開口問他與七殺門的具體關系,趕緊說:“屠岸賈肯定要殺,寡人正在尋個機會。”

    其實他也擔心尾大不掉,但目前屠岸賈的勢力越來越大,他一時還真不好下手。既然七殺門愿意出手,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但面子上他總得裝裝。

    “在機會沒到之前,大王能保證趙氏唯一血脈的安全嗎?”

    屈巫語氣咄咄逼人。大公主趙姬攜子逃進宮中,那也只不過是表面上的安全,隨時都可能發生的暗殺,她一介女流只能是防不勝防。何況,這位大公主根本就不得寵。

    晉成公啞然。這個庶出的公主,是他在當成王時,一個侍妾所生。他雖然不喜歡,但畢竟是他的女兒。那日逃入宮中,屠岸賈礙于她的公主身份,沒好多說,但后來得知她竟然抱著一個孩子回去,說明他殺掉的趙盾孫子肯定是假的。他話里話外都露出了要斬草除根的意思。

    晉成公終于與屈巫達成了一致意見。七殺門除掉屠岸賈,半年之內,晉成公為趙氏昭雪,讓大公主之子世襲趙氏公卿。

    屈巫深深地舒了口氣。他只想把趙盾的孫子保下來,其他的事,他也不想去管。

    “能否安排我見下大公主?”屈巫向晉成公提出了要求。

    “這有何不可!”晉成公立刻派人去傳大公主趙姬,心中卻是多有猜忌,他是何 ,他是何意?

    趙姬抱著孩子來到了偏殿,她不知道父王突然召見何意,心中頗為不安。父王不在?這陌生的男子是何人?她看了眼屈巫就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孩子。

    “大公主,我與趙盾算是朋友,我會在你身邊安排人保護孩子。”屈巫看著趙姬一臉惶恐,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是好,只能如此淡淡地說。他見她的目的,只有一個,讓她安心將趙盾的孫子撫養成人。其實,他根本不是趙盾的朋友,他只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

    戰爭、權利,這些本該讓女人走開的事,卻偏偏將她們都牽扯了進來。貴為公主,也只能隨波逐流,任由他人宰割。屈巫由趙姬想到了姬心瑤,心中更是感慨。

    趙姬這才仔細打量起屈巫。棱角分明,目光深邃,好個英俊的男人。他與公公是朋友?不過三十出頭,怎可能與公公是朋友?趙姬疑惑地看著屈巫沒有說話。

    屈巫見她不說話,知道她經歷如此滄桑巨變,心中肯定頗多疑慮。所以,他言簡意賅地說:“屠岸賈今晚會死。但很難說趙氏有無其他仇人,所以大公主不可離孩子半步,不可輕信任何人。”

    “任何人?”趙姬的眼神里有了一絲譏諷,那是否也包括你呢?

    屈巫知她意思,也不再多說。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趙姬還在愣怔,晉成公從暗處走了出來。看著趙姬意味深長地說:“只有父王才能保護你們母子。他若在你身旁安插了人,你要及時告知父王是誰。”

    趙姬心中自是明白,夫家被滅族,真正的原因是父王。當初將她嫁入趙家,為的是他王位的鞏固,現在滅了趙家,依然為的是他王位的鞏固。可是,她除了悲憤,還能怎樣?

    剛才那個自稱是公公朋友的男人,讓我不要輕信任何人,自己的父親都這樣,我還會相信別人?趙姬看著晉成公默默地點了點頭。現在,她唯一的目的,就是保全這個孩子。

    當晚,屠岸賈暴死家中。第二天,種種猜測和流言不脛而走。有人說是趙氏門人報仇,有人說是晉成公卸磨殺驢,唯獨無人想到七殺門。城府很深的晉成公卻在適當時候含蓄地提起了七殺門,立刻震懾了朝野上下,穩定了局勢。

    晉國內亂算是基本平定。屈巫急著要回洛邑。正在與韓長老商量一些后續之事,屈狐庸在門外伸了一頭。

    屈巫走了出去,疑惑地看著兒子。屈狐庸猶豫了一會兒,下決心說道:“父親,孩兒想留在新絳,跟隨韓長老。”

    屈巫一怔,兒子還沒成人,就這樣放手?他沉默著沒有說話。

    屈狐庸見屈巫不說話,趕緊說:“父親放心,孩兒只不過是想多些歷練,保證不闖禍。”

    屈巫的臉上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抬眼看著兒子,問道:“為父給你壓力了?”

    從洛邑到新絳,一路上父子兩人談了許多,屈狐庸的心結也打開了,不再耿耿于懷母親的事,對父親也多了些理解。此時,他提出留在晉國,其實是為父親著想。他看到了父親的痛苦,也看到了父親的執著。

    屈狐庸連忙笑著搖了搖頭,說:“等到、等到公主母親好了,孩兒再回去向她陪不是。”

    他沿襲了夏征書的稱呼。遵一聲姬心瑤為母親,對他來說,走過了相當長的心路歷程。一切都是為了他摯愛的父親,他不愿再讓父親有絲毫的為難。

    屈巫的心微微顫抖著。他伸手欲摸兒子的頭,最終卻放到了兒子的肩膀上。那肩膀雖然還單薄稚嫩,但已經顯示出了一個男人的輪廓。

    不知不覺中,兒子已經長大了,再有兩年就可以娶妻生子了。而自己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確實少了些陪伴,多了些遺憾。屈巫不由得百感交集。

    “好吧。你跟著韓長老練功,不得偷懶。另外,書依然要讀,文章也要有所提高。”屈巫說著。

    屈巫知道兒子留在晉國新絳,韓長老等人肯定會照顧好他的生活,他唯一擔心的是兒子畢竟尚未成人,母親死了,又遠離父親,兒子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堅強。

    雛鷹不經風雨,豈能搏擊長空。屈巫安慰著自己,一個人踏上了歸程。正如他所希冀的一樣,屈狐庸后來終于成為春秋時期一代大賢。此乃后話。

    屈巫一路疾行,恨不能一步跨到洛邑。離開六、七天了,她在府中應該還好吧?想起我來了嗎?他歸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