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十二 浮云散意猶未平 圓月明心卻難安
    <!--章節內容開始-->    姬心瑤在床邊靜靜地坐著,口齒中還留有屈巫剛剛留下的酒香,她舔了舔唇,紅暈浮上了臉頰。屈巫,讓她成了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外面傳來了噪雜聲,她向外看去,糊了軟煙羅的窗欞,只是泄進了暖暖的亮光,似乎是人影憧憧。是他的弟子們在嬉鬧嗎?真沒想到他能號令這么多人來,只為給她一個歡喜。

    她站起來走了兩步,想想又走回去坐了下去。垂著頭竊笑,還是老老實實地等他進來,貿然跑出去,說不定他會生氣的。說不上什么時候,她已經特別在意屈巫的感受。

    門輕輕地開了,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姬心瑤驚喜地抬起了頭,卻是一臉錯愕。進來的人不是屈巫,而是一個女子,她不認識的女子。

    姬心瑤奇怪地看著她,見那女子眉眼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只是妝容有點濃,而且那眼神看上去怪怪的。她的心里閃過了一絲不安。

    阿鳳徑自走到姬心瑤面前,雙手抱在胸前,眼光在她身上不客氣地打量一番,撇著嘴說:“怎就把門主勾了去?長得也不過如此。”

    姬心瑤一驚。她是七殺門的女弟子?喜娘梳妝時,也有幾個女弟子在場,看她們個個都很純善的樣子,自己當時還問屈巫身上的帕子是不是她們做的,結果她們都說不是。難道是這個女弟子做的?她那話音好似與屈巫的關系不一般。

    姬心瑤疑惑地問道:“你是他的弟子?哪國的?”

    阿鳳冷冷一笑,答非所問地說:“門主為你被滅了九族,府邸滿門抄斬,一妻二妾和丫鬟家丁一百多人都死了,九族之內上千人殺頭,沒官為奴無數。你竟然還心安理得地讓他娶你,你就不怕那些冤魂苦鬼找你索命?”

    姬心瑤猛地站了起來,顫抖著說:“此話當真?他知道嗎?”

    阿鳳輕蔑地看了她一眼,說:“你就是個不祥的女人,誰沾了你誰倒霉。”

    阿鳳轉身閃了出去,眼里閃過一絲狠戾。幾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屈巫能對自己好點,可是,卻事與愿違。而就在剛才,大庭廣眾之下,屈巫竟然與這個女人公開秀恩愛,滿臉都是柔情蜜意。她躲在一旁的角落里,滿心失落和痛苦,牙咬得咯咯直響。自己對他無怨無悔,憑什么就不能得到他?

    屋外,依然僵持著。厲王爺攔在姬子堅和屈巫之間,姬子堅的禁衛和厲王爺的府兵以及七殺門的弟子,三股力量已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厲王爺使眼色讓屈巫離開,屈巫微微嘆了口氣,若不是厲王爺一番苦心,他早就不客氣了。縱然姬子堅帶了那么多的禁衛,也不是他和眾多弟子的對手。想到姬子堅畢竟是姬子夷的親弟弟,屈巫臨時改變了主意。他對一旁的韓長老耳語了幾句,抽身走進了木屋。

    姬心瑤還站在那里發愣,渾然不覺屈巫已經走到自己的身旁。

    “等急了?”屈巫輕聲問道。

    姬心瑤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說:“你的府邸,她們……”她說不下去了,仿佛有什么堵在心里一樣難受。

    一直以來,姬心瑤都沒問屈巫如何安置自己,那天她說做妾就做妾吧,結果引得屈巫哈哈大笑,她以為也許就是做妾。縱然如此,她也心甘情愿。可是,沒想到,他府邸里一妻二妾都死了,因為自己都死了。忽然間,她覺得自己成了罪人。

    屈巫見她突然問起府邸,以為她想起了名分的事。咳,竟然忘了告訴她,原有的妻妾都休了。正好逗逗她。于是他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是愿意做妾的嗎?”

    “不是,我不是……”姬心瑤語無倫次,不知怎么說才好,眼淚已然在臉上流淌起來。

    屈巫以為她真的在意了,心中有些好笑,拉過她用手指拂去她臉上的淚珠,說:“傻丫頭,有這樣納妾的嗎?我是娶妻!”

    不等她回答,抓起桌上的冰蠶陶罐塞到她懷里,取了昆吾劍說:“今晚我們換個地方。”抱著她就從后窗跳了出去。

    姬心瑤還在發愣,已被屈巫抱著在竹林上空飛躍。夜空上星光閃爍,耳畔只聽得呼呼的風聲,而他特有的溫暖氣息濃濃地裹住了她。只是,她的心已經陷入了巨大的惶恐和不安中。

    母親、大哥、御叔、外祖父和姨婆,還有房莊主、紫姜、忠兒和株林莊園所有的丫鬟和家丁,都是因為自己而死。現在又將他的家人牽涉進來,滿門抄斬,近千族人被誅,血流成河,尸橫遍野。自己真的是個 的是個不祥的女人,是個不可寬恕的罪人。

    姬心瑤蜷縮在屈巫的懷里,淚水無聲地淌了下來。

    屈巫帶著姬心瑤剛離開,奕園突然沖進了許多黑衣人,他們徑直往木屋沖去,手中的刀或劍肆意地砍殺著所有擋住他們去路的人,根本不管被砍殺的人是哪方面的人。

    韓長老尚不能判斷屈巫是否安全離去,因而帶著眾多弟子死命攔截任何一個想進木屋的人。七殺門弟子們的怒氣可就大了,萬分榮幸地參加門主的婚禮,卻被這些莫名其妙的人跑來攪合,他們自是將滿腔的怒火都向黑衣人發泄過去。

    厲王府的府兵們早就得到過指令,七殺門弟子與王宮禁衛一旦打起來,誰也不幫,盡量和稀泥,讓他們都別傷著就好。此時,見突然闖進的黑衣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揮著刀劍砍人,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也與黑衣人打成了一團。

    王宮禁衛中不乏高手,當年都是姬子夷的貼身護衛,此時,他們按照姬子堅的旨令也向木屋闖去,企圖將姬心瑤搶出來。

    四股力量,圍著木屋,一片混戰。

    “子堅,你先回去!”厲王爺唯恐混亂中傷了姬子堅,連忙護著他登上大馬車,指揮眾多的禁衛護駕離開。

    厲王爺見木屋中毫無動靜,知屈巫已經帶著姬心瑤離開,輕輕地松了口氣,也上了馬車離去。

    韓長老伺機進了木屋,見里面早已空無一人,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出門叮囑身邊的幾個弟子,讓他們分別轉達門主指令,見機行事溜之大吉。不一會兒,七殺門的弟子們且戰且退,漸漸地退出了混戰。

    屈巫抱著姬心瑤上了山道。周圍靜悄悄的,微風拂過,樹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圓月越升越高,銀河隱退了,星星疏落了,夜空像水洗過似的潔凈無瑕。

    屈巫放下了姬心瑤,將她捧著的冰蠶陶罐系到了自己的腰間,拉著她的手說:“我們走一會兒。”

    姬心瑤默默地點了點頭。屈巫拉著姬心瑤慢慢地走著。他感覺到了她情緒不對,她的手微涼卻有著津津濕潤,她在緊張?不安?是為今晚沒能在奕園洞房嗎?其實這是意料之中的事,自己也早做了安排,只是沒告訴她而已。

    屈巫停下了腳步,長臂圈過姬心瑤,將她擁在自己懷里,輕聲問:“不開心?”

    姬心瑤搖了搖頭。府邸被抄,他的孩子當時在嗎?她知道,他只有狐兒一個獨子,和征書差不多大。她張了幾次口,都沒有勇氣說出來。她不敢想象,萬一有個閃失,自己只能是以死謝罪。

    屈巫疑惑地看著她。心里有事?想起姬子夷還是想起夏御叔了?他不再詢問,攬著她的腰繼續閑庭散步一般。走到陡峭處,他就抱著她過去;稍稍平緩的路,他就放她下來走。

    月色如洗,萬籟俱靜,只有他們手牽著手慢慢地走。這場景,早已無數次出現在屈巫的腦海里。他多么希望從此以后都能這樣安寧。可是,生不逢時,當今亂世,周天子,楚莊王,他們會讓自己安寧嗎?

    他們走到了懸崖邊,突然從谷底傳來一陣瘆人的笑聲。姬心瑤下意識地往屈巫懷里縮了一下,屈巫笑著說:“狐仙的叫聲,它還送你塊粉色石頭呢。”

    姬心瑤啞然。那粉色水晶早不知道弄哪去了,真是拂逆了狐仙的好意。

    屈巫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摟著姬心瑤坐在自己的腿上。靜靜地,安詳地,不說也不問。他在等姬心瑤自己說出心事,他不希望新婚之夜她有心事。

    沉默了許久,姬心瑤終于問道:“伊蕪還在你府邸嗎?”她繞著彎想知道狐兒的情況。剛才她冷靜地想了想,那晚屈巫救她出郢都時,官道口有兩個弟子,當時她隱約聽到了屈巫詢問狐兒情況。

    屈巫的唇抿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他想起來自己到現在都沒告訴她夏征書的去向,她一直想問又不敢問,今天到底憋不住了?他側著頭看著她說:“擔心了?伊蕪、征書還有狐兒,他們幾個都送到洛邑去了。放心吧!”

    姬心瑤輕輕地舒了口氣,心也稍安了一些。看來,他還不知道府邸發生的事情。那些事既然已經發生了,自己既然已經成了罪人,既然一切都無已可挽回,又何必在這個美好的夜晚讓他不開心?

    她沖他笑了起來。她以為自己的笑容還與平時一樣甜美,屈巫卻感覺那笑容里有著無盡的凄楚和不安。他的心猛然一沉,不對,她不是想起誰了,而是發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