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七十八 莫道浮云終蔽日 應信烈火見真情
    <!--章節內容開始-->    垂頭喪氣的屈巫跟在楚莊王后面回到了陳王宮。

    一路上,見那些無辜的百姓像螻蟻一樣被如狼似虎的禁衛驅趕著,他的心里再一次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七殺門弟子上萬余人,產業眾多,按說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可充其量只是一個地下王國,根本無法光明正大地與一個國家相比。

    縱然自己武功蓋世,與一個君王相比,仍然是弱者,他掌握著統治權,他有著縱橫天下的軍隊,他有著百姓的生殺大權,他的話就是法典。而自己卻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屈巫深深地嘆了口氣。

    “微臣告退!”

    “微臣告退!”

    聽到幾個大臣爭先恐后地告退,屈巫才如夢方醒,貌似楚莊王要休息了,他猶豫了一下也上前說道:“大王,微臣告退!”

    不料楚莊王卻說:“屈巫,你不去看她?”

    有這么好心?怕是下了什么套子讓我鉆吧!一進陳王宮,屈巫就得知姬心瑤被關在后面的一個小院落里,同時也得知那里看上去沒兩個看守,實際上遍布暗衛。所以,他打消了去看她的念頭。

    屈巫只得跪下來,說:“不知大王如何處置她?”

    “和陳王宮的女人一起帶回楚國。”楚莊王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屈巫心驚。歷來從別國虜獲的女人,除非有姿色的被君王看上納入后宮,或者被君王當做獎品賞給大臣,剩下的不是在王宮為奴,就是充為官妓。他無法判斷楚莊王的心思。

    楚莊王見屈巫跪在地上不再說話,很和藹地說:“嗯,你先去吧!”

    “謝大王恩典!”屈巫說著,心中一動,他這是放誘餌還是真心實意?

    屈巫站到了姬心瑤的面前。姬心瑤身上的衣裙污跡斑斑,頭發凌亂不堪,她縮在墻角,雙手抱膝,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地磚上,陰涼潮濕,而她,卻似沒有知覺一般。

    “心瑤!”屈巫蹲下來,輕聲喊道。

    姬心瑤眼簾低垂,連睫毛都沒動一下。屈巫拂開她垂在臉上的亂發,額頭上遍布血痂,臉上的淚痕混合著塵土,眼神呆滯,表情漠然。

    屈巫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伸手將姬心瑤攬在自己的胸口,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么好。此刻,他的心情無比灰暗。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曾豪氣干云地對姬心瑤說過的話,如欲傾覆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可如今,自己卻走進了死胡同。

    姬心瑤慢慢地抬起了頭,愣愣地看了一會屈巫,搖了搖頭,掙脫他的懷抱,死命地將他一推,自己又縮回到墻角。

    屈巫原本是蹲在地上,被姬心瑤冷不防一推,身子晃了晃,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隨即起身單腿著地,抓著姬心瑤的手,想了想說:“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可這事也是無可挽回的。節哀順變。”

    屈巫只能這樣說。屋外窗戶下就有暗衛在偷聽,在夏征書還沒離開陳國完全脫離危險前,他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姬心瑤的心在滴血。節哀順變?屈巫,我真是看錯你了。你不但見死不救,還阻止別人去救!她忽然像發了瘋死地打著屈巫,哭喊著:“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

    屈巫任她捶打著,或許,她發泄了情緒就會好點。可姬心瑤似乎陷到了瘋狂里,她邊打邊哭,邊哭邊喊著:“你竟然見死不救!你還我兒子!”

    屈巫站起來嘆了口氣,狠著心說:“別鬧了,夏征書也不是你兒子。”

    姬心瑤從地上爬起,氣急敗壞地揚手就向屈巫的臉打去,屈巫側身閃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滿眼都是說不出的痛。他低沉地說:“記住了,男人的臉是不可以打的。”

    姬心瑤恨聲說:“你竟然說征書不是我兒子。我哪怕當他一天母親,他都是我兒子。不像你滿口謊言,收了征書為……!”

    屈巫猛地拽過姬心瑤,俯身堵住了姬心瑤的唇,他知道她要說什么。一直以來,外面的人只知道他收了徒兒,具體姓甚名誰,外界并不知曉。這時候,他更不能讓人知道夏征書是他的徒兒。

    姬心瑤被他堵住了唇,想說的話只得咽了下去,那一瞬,她有點發蒙。屈巫開始只是想堵住她說話,可吻著她,感受到她嘴里那股甘甜的氣息,竟是不能自拔,很享受地用舌尖挑開她的唇,徑自深吻起來。 起來。

    姬心瑤清醒過來,更是氣得發瘋,她拼命掙扎著。屈巫終于松開了她的唇,卻摟緊了她,在她耳邊輕聲說:“相信我。”

    姬心瑤渾身一震,什么意思?相信你什么?征書都沒了,還讓我怎么相信你!可他那聲音分明有著一種磁性,讓她無法不相信。

    “周圍到處都有人,不要亂說話。”屈巫低低地說著,松開了姬心瑤。他看著她,見她不解的神情,提高了聲音說:“最好改改你的公主脾氣。”說罷,竟轉身離去。

    姬心瑤愣愣地站在那里。明明是他在阻止人劫法場,竟然還讓我相信他?她覺得心底某個地方閃了一下亮光,雖然稍縱即逝,卻讓她感覺到一絲希望。或許,她真的應該相信他。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疾步走到梳妝臺前,拿起銅鏡,這才發現自己成了大花臉,好像沒有一塊干凈的地方,唯有嘴唇鮮紅欲滴,水樣充盈。這應該是屈巫剛才的杰作。臉這么臟也不說一聲。姬心瑤悶悶地放下銅鏡。

    她走到屋角的水盆前,剛想洗臉,卻又感覺屈巫是別有用心,不禁心中起疑。好吧,我就這樣一張大花臉,讓人看著倒胃口。

    屈巫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一頭扎到床上悶悶地睡著。期間宋禁衛長過來看了一下,屈巫心中自是明白緣由,依然不吭氣地閉著眼睛,連晚飯也沒起來吃。

    守得云開見日出?不,必須改變眼前這種狀況!再不能拖延下去了!屈巫暗暗對自己說,一個計劃的雛形在他心里慢慢地清晰起來。

    天穹深處,星星閃爍著,靜靜地看著宛丘城。萬家燈火早已熄滅,甚至有的人家自暮色降臨,就緊閉了門窗,根本沒有點燈。早點睡去,或者假裝已經睡去,應該是生活在這個城市里的人最佳選擇。

    已是深夜,屈巫悄悄地出了王宮。他依然是從屋頂上進了水樓的后院,推開一扇門,筑風正在里面靜靜地等著他。

    “征書呢?”屈巫急切地問道。

    “一直在里面等你,讓他先睡偏不聽話。”筑風笑道。

    “師傅!”一聲輕呼,夏征書從里面奔出來,撲到了屈巫的懷里。

    屈巫捧著他的臉看了看,見沒有消瘦多少,放下心來,說:“快去睡覺吧,我和筑風叔叔還有事。”

    夏征書聽話地進了里屋。屈巫朝里屋看了一眼,說:“不要讓他知道姬心瑤在宛丘。等楚軍全部離去,你將他送到洛邑,交給康長老安排。上次說的事之外再加一條,讓康長老再去一次西羌部落,我有封信要交給萊薩首領。”

    屈巫說罷,從懷里掏出一塊繡有自己名字的絲帕,筑風趕緊去柜子里拿出了毛筆和墨。屈巫早已成竹在胸,筆走龍蛇,行云流水一般寫好了信。

    筑風待墨跡晾干,找出一個細竹筒,將絲帕塞進去后又將兩頭用蠟封好,這才揣在懷里。少頃,他有點局促地說:“那死囚提了一個要求,想在法場上看他父母最后一眼,我怕壞事,騙了他。”

    屈巫沉默了一會說:“難怪看到他的嘴唇在動。是個什么樣的人?真的死有余辜嗎?”

    “他身上有三條人命。是個慣偷,因身材小巧靈活,人稱跳蚤。去年偷的一戶人家,老夫妻倆只有一個女兒。不知跳蚤是事先有意還是臨時起了淫心,那女兒寧死不從,跳蚤竟把她活活地掐死了。后來,他見驚動了老夫妻,一不做二不休,就將他們全殺了。東窗事發,問了今年秋天的斬監侯。”

    “生得如此孽子,不見也罷!讓人安排好他父母的晚年,就算是他報答了父母的養育之恩吧。”屈巫嘆息著。

    筑風想了想又說:“您問公主了嗎?冰蠶到底在哪?”

    屈巫的臉色暗了一下,說:“沒問。她現在情緒不穩。”在不能保證他與姬心瑤說話安全的情況下,他不會貿然去問冰蠶的。只是他已經明顯感覺到了攝心丸的作用越來越強大,屈巫真的擔心自己有一天會無能為力。

    “哦,劫法場的那人呢?”屈巫想了起來,混戰中,他一掌擊飛那人后,看到筑風夾著那人跳走了。

    “他是夏御叔一個侍妾的哥哥。救了他之后,吵死吵活地要我放了他。我怕他給我們惹麻煩,就將他綁起來撂在鹽市那邊。沒敢告訴他征書的事。”筑風苦笑著。

    夏御叔那么個公子哥,一輩子穿梭在花叢中,沾花惹草,享盡艷福。女人數都數不過來,竟然個個對他死心塌地,死了都還不忘他。屈巫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