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七十五 悲向蒼天祭冤魂 鐵血無淚亦凄惶
    <!--章節內容開始-->    水樓,七殺門在陳國都城宛丘新的暗莊點。

    早晨,一個弟子剛將門板卸下,一眼瞥見屈巫站在門口,嚇得半天才反應過來。

    屈巫擺了擺手,隨他走進了后堂,制止了幾個聞聲而來的弟子要跪拜的禮節,急促地問道:“筑風在哪?”

    “在、在里屋。”一個弟子緊張地回答。

    一絲疑慮涌上了屈巫的心頭,在里屋竟然不出來見我?他不由分說地幾步跨了進去。

    筑風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地盯著房梁,嘴里輕輕地數著一、二、三、四、五,數完一遍又重新開始,周而復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屈巫面沉似水,伸手拍了拍筑風的臉頰,說道:“給我滾起來。”

    筑風卻理也不理,依舊執著地數著房梁,仿佛屋子里根本沒有人一樣。

    “他這是怎么了?”屈巫問著旁邊的幾個弟子。他摸了摸筑風的頭顱,并無傷痕和包塊。頭上沒有創傷,怎么會變傻?

    這個暗莊點的頭喚作靈六,人也如名字一般機靈。他趕緊答道:“門主,十多天前,筑風特使派株林弟子來傳信,讓我們飛鴿傳書查公主下落,我們當即就發了出去。之后筑風特使就沒了音訊。”

    雖然知道姬心瑤母親桃子是祖師爺嫡傳子孫的只有七大長老和筑風。但所有的七殺門弟子都知道姬心瑤是門主的心上人。當年屈巫從天山回來,為姬心瑤差點掌斃了宛丘暗莊弟子,他們至今還心有余悸。所以,他們絲毫不敢拖沓。

    靈六見屈巫沒有吭聲,便繼續說:“原以為筑風特使會到宛丘來,可一等七八天都沒有消息。那天,下著大雨,也不知為什么,我突然有點不安,便趕著馬車往株林去,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筑風特使,當時他渾身是血地躺在路旁,只剩下了半口氣。”

    屈巫的拳頭已經捏了起來,手心滾燙。筑風在七殺門里的功夫不亞于七大長老,自那年屈巫將金鐘罩秘籍給他之后,單打獨斗起來他則更勝一籌。能把筑風傷成這樣的,無論頂級高手,還是車輪戰術,都必須先破了他的金鐘罩。

    金鐘罩的命門在筑風身體最隱秘之處,誰也不可能想到。那么,他的金鐘罩就是自己泄了氣。如果不是他自己破了童子之身,就只有一個可能,當時他遇到了極大的打擊,驚慌失措。

    既然姬心瑤失蹤他都能鎮靜地讓人發訊息,那會是什么讓他失了理智?

    “征書呢?”屈巫猛驚。他到現在沒看到夏征書。

    靈六搖了搖頭,一臉凄惶地說:“救回來筑風特使之后,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什么也問不出來。郎中說是失憶了。還有,株林莊園的家丁丫鬟全部被殺,我們已經將他們都埋了,現在派了兩個弟子悄悄地守在那里。”

    征書是夏御叔唯一的嫡子,若是有什么差池,不要說姬心瑤難以原諒,就是屈巫自己心里也過不去那道坎,他收了夏征書為徒,師徒如父子。屈巫的心慌亂起來。

    “趕車,隨我去株林。”屈巫抓起筑風,對靈六說。

    株林莊園的大門口。死一般的靜寂,連空氣都靜止了流動。

    屈巫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他的眼光仿佛穿越時空一般,看到了以前的株林莊園。空曠、寂寞、甚至還有幾分詭異。但是,沒有死亡。

    盡管連日的暴雨,已將地上的血跡沖刷得干干凈凈,屈巫依然嗅出了這里是冤魂的海洋,無數個冤魂依然在空中凄苦地游蕩。

    靈六架著筑風走了過來,在株林莊園看守的兩個弟子也怯怯地走了過來。

    半響,屈巫往主屋院落走去,他們幾個人輕輕地跟在了后面。姬心瑤的臥室雖然到處都是被翻過的痕跡,但能看出很多東西都是輕拿輕放,并非是惡意地亂翻一氣。

    筑風在這里找冰蠶?他和姬心瑤沒碰上面?冰蠶找到沒?他到株林來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屈巫的心里越發不安。

    屈巫將整個莊園走了一遍,也沒找到有關夏征書的任何蹤跡。他甚至發現了東南角的后門,發現了一具被踩踏成肉泥的尸體,已經腐爛淌水,并發出了陣陣惡臭。

    株林莊園太大了,加上這道后門過于隱蔽,以至于那些來清掃的弟子根本沒發現。

    屈巫看了眼靈六,靈六趕緊走上前,他從衣著上判定是莊園家丁,只是臉部早已面目全非無法辨認。忽然,尸體上有什么東西在陽光下閃了一下, 一下,靈六蹲下伸手摸去,竟是一串鑰匙。

    “他應該是株林管家忠兒。”靈六拿著鑰匙站了起來,一臉悲戚地說。株林莊園里的家丁弟子都是房莊主從奕園帶來的,和他聯系比較多的就是忠兒。忠兒死得如此慘烈,他已無法克制自己的心情。

    屈巫仔細地看著忠兒的姿勢和倒在一旁的門板,確定門板是被外力沖破,忠兒是想用自己的軀體攔住闖進莊園的人。如此看來,忠兒是想保護莊園里的什么人。當時,姬心瑤已經失蹤,那他拼死想要保護的人只能是夏征書。

    征書當時在莊園里?屈巫打了寒顫,冰冷徹骨的涼意從他的腳底升起。筑風極有可能是因為征書而急怒攻心,泄了金鐘罩。屈巫不敢想下去。

    “你們、”屈巫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說:“你們收殮尸體時看到、看到夏征書了嗎?”

    那兩個看守莊園的弟子遲疑一下,搖了搖頭。他們雖然不認識夏征書,但知道他是這個莊園的小主人。既是主人,就不可能穿著家丁的衣服,何況他們收殮的都是成年人。

    屈巫的心稍稍定了些,沒看到尸體,就證明夏征書還活著。既然還活著,就有希望找到他。

    “厚葬忠兒。”屈巫對那兩個弟子說著。他拉過筑風,猛地晃了晃他,怒喝道:“你以為你這樣就能逃避嗎?睜大眼睛看看,忠兒是如何死的!”

    筑風依然傻傻癡癡的樣子,他根本不想從短暫的失憶中醒來。

    那日,他被雷聲震醒,從血水里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株林莊園。他的腦子里只回蕩著一句話,沒臉見門主了,還不如死了好。

    筑風下意識地走在通往宛丘的官道上,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路上沒有任何的車馬和行人。終于,他倒在地上昏了過去。那一刻,他竟然是解脫的感覺,他再也不想醒過來了。

    直到靈六救下了他,他依然不愿醒來,內心巨大的恐慌讓他選擇了失憶。

    屈巫見筑風依然是昏昏噩噩的樣子,氣不過狠狠地給了他幾個耳光。給我醒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竟然讓你不敢面對。

    筑風的身子搖晃了幾下,他定定地看著屈巫,看著這個左右開弓打著自己的人。他根本不曉得痛,只感覺打自己的人是那么的熟悉。他的腦子強烈地震動著,他的思緒在激烈地翻騰著。

    終于,筑風被打醒了。他明白過來,打自己的人是屈巫。隨即他一切都明白了過來。

    “門主,我沒臉見您,我不想活了,您殺了我吧。”筑風突然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屈巫看著筑風清醒過來,心中的氣也消了一大半,低沉地說:“起來說話。征書呢?”

    筑風竟然趴在地上大哭起來。屈巫的心一緊,一把拎起他,厲聲呵斥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許像女人一樣哭哭啼啼的。說,到底怎么了?”

    筑風好不容易才穩定了情緒,便從他帶著夏征書來到株林莊園,剛巧碰上陳王室一班人說起。先是紫姜被殺,姬心瑤被點了穴,千鈞一發時夏征書射殺了陳靈公和羋王后。然后暗衛劫走了姬心瑤,自己和忠兒沒日沒夜地找冰蠶,再后來,黑甲將士血洗莊園,綁走了夏征書。

    “門主,我對不起您,您交待的事我一件都沒辦成,還把征書弄丟了。您殺了我吧!”筑風說著又跪了下來。

    屈巫的手放到了筑風的頭頂上。筑風閉上了眼睛,此刻,他真的希望屈巫殺了自己。

    “若是殺了你能解決問題,我一定會殺了你!”屈巫沒有表情地說著,接著抽身離開,甩了一句話:“回宛丘!”

    走到大門口,屈巫停下了腳步,他仰頭看了下空中,對靈六說:“找方士來作個道場,讓冤魂安息吧!”

    一路無語回到了宛丘,已是傍晚時分,屈巫正想留下來和暗莊弟子一起吃晚飯,忽聽得大街上人聲鼎沸,噪雜不堪。

    水樓二層上已經沒了茶客,屈巫走上去透過窗戶朝街上看去。竟然是楚軍押解著一溜囚車,再一細看,囚車里都是陳國的大臣,有幾個是認識的,尤其是那個孔寧。

    “征書!”筑風在一旁急切地叫了起來。屈巫定睛看去,最后一輛囚車上真的是夏征書。屈巫的拳頭不自覺地捏了起來。有下落就好!

    屈巫的目光隨著夏征書遠去,許久回過頭來。沒想到,一隊騎兵過后,竟有一輛楚王室標志的大馬車,緩緩地行駛過來。

    他居然來到了陳國,他要干什么?屈巫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