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七 塞外三月春來意 草原千里雁為媒
    <!--章節內容開始-->    姬心瑤在株林為復仇淺吟深唱醉生夢死,屈巫在塞外為深情風餐露宿歷盡磨難。

    那天夜晚,屈巫從怪夢中醒來,想著夢由心生,可能是自己思慮過多,卻是再無睡意。

    天未見亮,屈巫就起了床。千意婆婆早知他的心意,已為他準備好了路上的干糧和水,又拿出一個棉布套子遞給屈巫。

    見屈巫不解,她指著掛在馬鞍旁的陶罐,說:“給它加個保險。上冰峰手腳并用,它只能掛在腰上。”

    屈巫接過棉布套,套子是雙層的,里面墊上了厚厚的絲綿,套口扣了活索。心知千意婆婆是連夜縫制,那女紅竟是一流,尤其是那活索,精巧異常。

    那冰蠶見土就遁,見鐵就化,只有陶罐才能保全它。一路艱險,若是因為陶罐碎裂而前功盡棄,就太虧了。想不到性格豪爽的千意婆婆不僅心細如發,而且心靈手巧。屈巫不由得又為師傅嘆息起來。

    一切盡在不言中。屈巫不再多說,他給千意婆婆施了禮,轉身上馬便要離去。

    “小子,且慢!”千意婆婆卻突然喊了一聲。

    屈巫勒馬看去,只見屋后轉出了一匹青驄馬,正是那個異族店小二騎在上面。

    “他叫巴都,是我的義子。讓他陪你去,這條路他熟悉。”千意婆婆的臉緊繃著,語氣卻柔柔的。

    屈巫喜出望外,難怪這個異族人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正愁著是否要找個向導,沒想到就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太好了,天助我也!

    不過,千意婆婆形影相吊,屈巫又有幾分不忍。老人家一生孤苦,好不容易在這塞外收個義子,無非是想有人陪著說說話。這一走,她怎么辦?

    千意婆婆似是看出了屈巫的心思。說道:“你們盡管去吧。我這就回宛丘找姐夫和心瑤。我在那等你們。”

    屈巫放下心來。這樣也好。千意婆婆回了中原,或許就能安下來,再也不要在這塞外受風霜寒苦了。

    層巒疊嶂,叢林夾道。這是一片無人地帶。屈巫和巴都縱馬在沉默的山林間。春色初來,四面山峰圍環著一片平疇曠原,樹木欣欣向榮,草色芊芊鋪地。

    塞外竟有如此好地方,還真是開眼了,完全可以與中原相媲美。

    已是春天了?屈巫心中盤算一番。自己在臘月匆忙離家,只顧著趕路。現在是什么日子,竟是一點不知曉了。這里都已初見春色,想必中原早已是姹紫嫣紅了。

    “也不知現在是幾月了。”屈巫自言自語地說。

    “今兒個三月三,上巳節。”巴都喊了一聲。

    屈巫猛地心一跳。身著粉紅衣裙,頭頂束一金色發環,無數條細辮子垂到肩上的姬心瑤又浮現在他的眼前。就是那年三月三,一場不經意的邂逅,竟演化成刻骨銘心的愛戀。

    “這兒也過上巳節?”屈巫轉移了自己的思緒,他疑惑地問。

    “這里與漢人交界,很多習俗都同化了。”巴都簡略地回著。

    好個世外桃源啊。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有朝一日,能與心愛之人在此隱居,再不受俗世干擾,真是平生一大樂事也。屈巫已經神游太虛,想得很遠了。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春天的草原像一張綠色的毯子,到處都布滿了生機。野花爍爍,牛羊悠閑。

    屈巫和巴都出了山林,奔馳在廣袤的草地上。忽然,前面的草地上人聲鼎沸,喧鬧異常。

    他們勒馬看去,只見十幾個看上去十分武威彪悍的漢子,全部青色包頭,半長的藍色或白色麻布長衫。一字排開騎在馬上滿拉著弓弦,對著天空飛翔的一排大雁。

    一只箭帶著尖利的哨音沖上了天空,一只大雁被射中栽了下來。射中大雁的是位穿著白衫的漢子,他高舉著手上的弓箭得意地向歡呼的人群致意。

    緊接著,天空上又栽下來一只,不,是兩只連在一起的大雁,一只箭射中了兩只大雁。沒想到竟是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緘默著,只有幾個不懂事的孩子驚呼起來。

    那個穿著藍衫的漢子從馬上跳了下來,撿起自己射中的兩只大雁,無言地向圍觀的眾人舉了一下。依然是一片沉寂。

    奇了怪了,這些人對射中一只大雁的人歡呼,對射了兩只大雁的人反而無語?屈巫暗自嘀咕。

    忽然, ;忽然,那個白衫漢子縱馬就向藍衫漢子沖了過來,他的手上已經換成了金刀,臉上的表情鐵青,眼神似是要把藍衫漢子吃了一樣。

    白衫漢子橫刀躍馬,聲勢烜赫,大有一戰分勝負之意。藍衫漢子倉促之下扔掉手中的大雁和弓箭,一邊躲閃一邊后退,終于退至自己馬前,縱身躍上,操槍勒馬,擺出了陣勢。

    二人兩馬相交,刀槍并舉,足有三十回合,藍衫漢子漸漸占了上風,圍觀的人竟是一片唏噓的倒喝彩。白衫漢子突然拍馬而走,距離一箭之外,他挽弓搭箭,回頭射去。那箭直嗖嗖地向藍衫漢子而去。

    圍觀的人又興奮起來,他們的眼神隨著那只呼嘯的箭而流轉顧盼,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大路不平有人踩。屈巫早已在一旁看得義憤填膺,哪有這樣比武的?觀眾都偏了心眼。

    屈巫拔出昆吾劍,縱馬飛駛而去。巴都正要阻攔,可已經遲了,屈巫已揮劍將那支箭斬為兩截,落到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放到了屈巫的身上,竟然是一個漢人,竟然敢如此大膽。

    巴都驅馬過來,說:“屈公子,你壞了他們的比武招親,恐有麻煩。”

    屈巫大惑不解,比武招親?這是比武嗎?明顯有點欺負人啊。他朝藍衫漢子看了一眼,那人向他微微地欠了下身,算是感激示意。

    白衫漢子策馬過來,他一臉倨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屈巫,嘰里咕嚕地不知道說著什么。

    巴都趕緊上前也嘰里咕嚕地說著,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臉上的表情急劇變化。

    “他說什么?”屈巫勒馬站到巴都身旁問道。

    “說要和你比武。”巴都答道。

    屈巫皺著眉頭說:“你告訴他,我們急著趕路,就不打擾了。”

    “可是,你壞了人家的好事啊!”巴都苦笑著。都怪自己反應慢了一拍,否則攔住他不就沒這事了。看樣子,想脫身還有點麻煩。

    屈巫突然明白過來。比武招親的女子肯定非一般人,看這白衫漢子的神情,似是貴族子弟。有可能白衫漢子恐嚇了所有參加比武的人。所以那些人都不過是充個數湊熱鬧而已,唯有那藍衫漢子真想一爭高下。

    所以,才有那樣的一幕。

    屈巫向那白衫漢子抱了抱拳,似是表示歉意,調轉馬頭就想離開。說時遲那時快,白衫漢子的金刀已經砍了過來。怎有這樣不講理的人?看來,這些異族人的性子確實與漢人不同。屈巫只得拔劍應戰。

    屈巫本無心對陣,更不能在這里施展自己的絕世武功,因而處處退讓,心中只想如何脫身為好。不料那白衫漢子竟步步緊逼,舉刀狂砍,刀刀逼命。屈巫稍一分心,白衫漢子的金刀就當頭砍來。

    “孟達訶,住手!”一聲女子的斷喝。

    似是有魔力一般,那金刀生生地停在了屈巫的頭上,屈巫乘機策馬跳出了圈外。

    他朝那女子看去。烏驄馬上的女子,身著白色麻布長衫,衣領上鑲有星月銀飾,袖子和衣服下擺滿繡了花卉。戴著一對大大銀耳環,頭上包著白色的頭帕,半露的烏云上斜插一支銀鳳簪。

    竟是一個修眉妙目秀靨臨風的絕世佳人。與姬心瑤相比,多一分英氣,少一分嬌媚。屈巫心中暗道。

    那個叫孟達訶的白衫漢子嘰里咕嚕地叫了一聲,神態非常謙恭。

    “勒勒公主,她剛才在喊,孟達訶,住手。”巴都翻譯著。

    公主?屈巫正疑惑著,勒勒公主已策馬到了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問道:“你是周朝人?”

    屈巫驚詫她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忙施禮道:“在下屈巫,周朝諸侯楚國人,有事路過,唯恐飛箭傷人,并非有意冒犯那位公子,還請諒解。”

    勒勒公主點點頭,見屈巫英武絕倫氣度不凡,語言清朗談吐有致,粉臉突然一紅,對著后面緊隨的幾位侍女說了句屈巫聽不懂的話,便策馬掉頭而去。

    一位侍女上前說著漢話,恭請屈巫隨她而去。屈巫云山霧罩,不知何意,向巴都看去,巴都也是一臉茫然。唯有那位叫孟達訶的白衫漢子臉色又一次變得鐵青,手又不自覺地摸著腰間的金刀。

    屈巫稍一思忖,孟達訶渾身上下都透著彪悍,對勒勒公主卻非常謙恭,自己若是隨勒勒公主而去,他應該不會再糾纏。

    只是,那位公主請自己隨她而去,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