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四十一 玉兒得逞表心跡 門主問鼎明胸臆
    <!--章節內容開始-->    屈巫在洛邑郊外巧遇了玉兒。其實這應該不是巧遇,而是玉兒的精心設計。無論如何,她得逞了。

    屈巫和筑風暫且歇下,一夜無話。這個中秋夜對于屈巫來說只能是百感交集。

    萬家團圓的好日子。姬心瑤此刻應是與夏御叔一同賞月吧?雖然沒有月亮,但琴瑟和諧,相伴相歡,也就足夠了。

    自己若是在府中,除了狐兒能給自己帶來一絲歡樂,還有什么?倒還不如在這清雅的客棧里聽風聲鳥語,落個清靜。

    天尚未亮,屈巫就聽到外屋有了輕微的動靜,待他和筑風起床,玉兒早已將晨食弄好。屈巫默不作聲地吃著,心中暗想如此心靈手巧的一個姑娘,若非遭歹人算計,現在應該是嫁得良人。可惜了。

    玉兒低眉順眼地送屈巫到馬車旁,又跪了下來,兩眼含淚說:“恩公,玉兒絕不嫁人,只愿在此守候。玉兒身賤,并不敢作非分之想。若是有朝一日,恩公身旁需要丫鬟侍候,不嫌玉兒粗鄙,玉兒則死而無憾!”

    屈巫搖了搖頭,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雖然早已明了玉兒的心跡,自己是斷無可能,卻也不忍心傷了這個可憐的女子。只得說:“你暫且就在這吧,自己小心。”

    玉兒使勁地點頭,一雙丹鳳眼放出柔媚的光,滿臉都是崇拜和愛慕。

    馬車在晨曦里慢慢地走著,屈巫靠在車廂里細想自己剛才說的話,暗道壞了,自己那句話過于曖昧,似乎是給了玉兒希望了。殊不知,這等于是害了她!屈巫自責起來。

    玉兒對自己的愛戀,雖然有著報恩的情結,但對曾經身陷風塵的女子來說,極有可能是真動情了。只是自己的心里早已裝不下任何一個女子。

    愛有錯嗎?屈巫問著自己。自己對姬心瑤的愛戀,深藏在自己的內心,衣帶漸寬終不悔。多么想擁她入懷,可月老偏不牽紅線,終不過是一廂情愿,貽笑大方。

    屈巫在惆悵中抵達了周朝都城洛邑。按禮數覲見周定王后,便將楚莊王的禮物呈上,那是九顆碩大的夜明珠,靜靜地躺在紅木盒子里,發出耀眼的光。

    周定王并無多話,收下之后僅說了一句:“楚子(注)費心了!”然后看著屈巫,等他下話。中秋已過,此時來送禮何意?

    屈巫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周定王,見他王袍的袖口邊都破了,突然覺得他好可憐。維持這么一個搖搖欲墜的大周江山,也真夠他受的。

    屈巫終于說出打了千萬遍的腹稿。他說:“陛下,微臣斗膽,敢問九鼎之重?”僅此一句,足可以表明自己的來意。

    周定王的臉色急劇變化著,眼神犀利地掃了下屈巫,徑自一言不發拂袖而去。

    周定王心中已是怒氣沖天,九顆夜明珠就想換九鼎?鼎,就是大周的王權。問鼎,明擺著就是覬覦王權。

    不過想到楚莊王面子上對他這個天子還頗為尊重,相對于其它諸侯國來說,楚國也還年年納貢。周定王干脆來個不理不睬,讓使臣自去己揣測。

    屈巫明白周天子此刻的心情,周定王的態度一如他的預料。不予回答,你們自己想。

    屈巫一出王宮便和筑風去了洛邑城北的大山深處的縱橫谷。康長老早已得到消息,早早地等候在總門堂內。

    一番見禮寒暄全免。屈巫神色凝重地看著康長老,開門見山地說:“天子欲見我,何事?”

    “七殺門毀了各國的醉春樓,天子震動。傳話來就是想見門主。”康長老回答。

    屈巫皺起了眉頭,說:“不是說各代門主只秉承使命,不在周王朝公開自己的身份嗎?”

    “以前是的,現在朝廷式微,也許天子是、是無可奈何。”康長老謹慎地選擇著字眼。

    “我去看鼎。”屈巫突然轉變了說話內容,徑自向密室走去。康長老稍稍愣了一下,趕緊拎起一旁的風燈緊跟著走了過去。

    屈巫用令牌打開了密室的石門。偌大的密室依舊黑漆漆的,沒有一絲亮光和動靜。

    康長老走上前舉起手中的風燈,九個青銅大鼎,依然呈品字型靜靜地矗立在黑暗之中。

    “鼎在國在,鼎失國亡?”屈巫自言自語地說著,伸手撫摸著青銅大鼎,冰冷徹骨的寒意從手指上迅速傳遞開來,直至到他的內心,他的全身。

    屈巫出了密室,拋開九鼎不再提起。吩咐康長老將各地鹽市的收益撥一部分送周王朝。好歹 。好歹一個天子,竟然穿了件破舊不堪的朝服,看上去都令人心酸。

    康長老一聽,激動地連忙跪下稱謝門主。他早有此意,但門主不發話,他不敢僭越。

    正在此時,忽有一弟子來報。說是楚國大軍兵臨城下,已將洛邑圍了起來。

    康長老疑惑地看了一眼屈巫,神色微微有些改變。

    屈巫記得自己第一次見七大長老時,尚且戴著面具。那時候自己與他們之間尚未建立起信任,但很快自己就信任了他們,公開了自己的身份,而他們對自己更是信任有加,惟命是從。

    現在康長老這疑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楚國大軍是我帶來的?

    沒想到,自己前腳走,楚莊王就將三萬兵馬跟在了后面。隨我而來,卻又不讓我知曉,玩什么把戲?屈巫心中冷笑了一下。

    屈巫沉吟了一會兒說:“即刻告知天子,我要見他。”

    周王朝偏殿暗室里。屈巫拜倒在地,說:“七殺門主屈巫叩見陛下。”

    周定王竟張口結舌回不過來神,好半天才顫抖著聲音說:“你、你是門主?”

    屈巫從懷里拿出了令牌,雙手呈獻給周定王。周定王也拿出一塊一模一樣的令牌,他將兩塊令牌合在一起,竟是天衣無縫的一個立體玉龍,想必是同一塊玉料上雕刻而成。

    “快,快,請起!”周定王激動地說著。

    屈巫暗忖,原來這令牌是一反一正的兩塊。祖師爺真是煞費苦心啊!

    周定王不容屈巫坐定,趕緊就說:“楚子此番親自帶三萬兵馬前來,可知何意?”

    “他親自來了?”屈巫的腦海里滑過楚莊王虎背熊腰的偉岸身姿,心中竟是說不出來的滋味。曾幾何時,自己對楚莊王頂禮膜拜,發誓要助他爭霸。而如今,卻是君臣離心,分道揚鑣。

    周定王看著屈巫不語。當他見到屈巫的那一瞬間,立刻明白了為何至今七殺門主不與自己相見的緣由。屈巫是楚莊王的左膀右臂,天下盡知。不過,此時此刻,屈巫能主動來見,起碼表明他承認了七殺門的淵源。

    “陛下。他先讓我來問鼎,自己又隨后前來,必定來者不善。硬碰是難以讓他退兵的。可否先做出姿態,派人去楚營慰問?”屈巫建議著。

    周定王連連點頭。是啊,以柔克剛,衰退的大周朝除了這招還能有什么?可是,周朝已是個空架子,拿什么慰問人家?

    屈巫知周定王心結,便說已讓康長老去準備酒水食物了。周定王暗想如此睿智之人,如果死心塌地為楚莊王,楚莊王必定能成事。

    屈巫又說:“他必定會問鼎之重量。陛下,請派一善辯之人,告知他九鼎在德不在重。即可羞辱他,讓他退兵。”屈巫說完,心兒竟似被誰揪了一把。大王,你若能修德,我屈巫豈能背叛你?

    周定王明白過來,不禁哈哈大笑。屈巫,楚國重臣,七殺門主,大周的看家護衛。多么不可思議。不過,周定王知道周朝已經擺不了以前的威風,便做出了一副非常尊重屈巫的架勢,使得屈巫越發渾身不自在起來。

    果不其然,周定王派了個號稱三寸不爛之舌的辯士,出使去了楚營。

    楚莊王收下周天子的慰問品,就一點也不客氣地問道:“周朝的傳國之寶‘九鼎’有多重?”

    那位辯士不慌不忙地說:“九鼎在德,不在重也!”

    然后就滔滔不絕地給楚莊王講起了歷史,什么九鼎當年為大禹所鑄,所以歸夏朝所有;夏朝失德,鼎便為商朝所有;商朝又失德,鼎又歸了大周。

    而大周朝是重德的,歷來善待各諸侯國,從未有過夏桀商紂那樣的暴君,所以鼎之輕重,就毋須再問了。

    直把楚莊王侃得是七竅生煙八處冒火,連連揮手說:“好、好,明白了,明白了!”

    第二天一大早,楚莊王就拔營起寨,打道回府。似乎是為了表示自己很有德行,居然還給周天子上了一道奏表,說自己帶兵演習,路過洛邑,只望沒驚擾圣駕。現因天子未曾召見,自己不能無故覲見,因而回楚國去了。云云。

    周定王拿著楚莊王的上表,看了許久自言自語地說:“知楚子者屈巫也!”隨即深思,屈巫七殺門主的身份不假,可他會真心維護大周嗎?

    (注):周朝的諸侯分為公、侯、伯、子、男五級。天子稱呼諸侯在該國國名后加上該國爵別。楚國為子爵,所以稱楚莊王為“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