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三十三 恩怨終是兩茫茫 愛恨莫知雙杳杳
    <!--章節內容開始-->    桃子一雙美麗的眼睛漸起迷霧,輕輕地說:“新門主想必應該知道七殺門的來歷了。”

    屈巫點了點頭。很多很多年前,大周朝的平王遷都洛邑,平王之孫為保祖宗萬世基業,開創了七殺門。其實自己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七殺門,明面上獨步江湖,不過問江湖恩怨;暗地里是卻是大周的看家護衛。這個問題,多日來一直讓屈巫很是矛盾很是糾結。

    “那么,新門主對祖師爺的遺訓認為如何?”桃子繼續問著。

    屈巫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認識這個問題,楚王爭霸與保衛大周肯定相悖。他也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真實想法,所以,他只能是沉默。

    桃子輕笑了一聲,“不回答意味著兩種答案,一種是無需回答,遺訓不可違。一種是無法回答,遺訓不可遵。不知道新門主是哪種?”

    好個聰明的女人。屈巫在心中暗贊一聲。他略一沉吟,說道:“非也,還有第三種,折中。”

    桃子大笑起來。屈巫也覺得自己的回答頗為牽強,南轅北轍的兩個陣營,要靠自己的一己之力來兼顧,談何容易!

    屈巫雖然未直接回答兩個問題,桃子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她給屈巫講述了一個故事,關于自己身世的故事。

    桃子承繼于周平王一脈,是七殺門祖師爺的嫡傳子孫。當年的祖師爺并不會武功,卻精通音律和醫術,他創立七殺門之后,網羅天下武功高手,研磨了一套七殺門獨特的奪命連環劍和霹靂掌,代代相傳下來。

    祖師爺自己則獨樹一熾地將音律開發成了攝人心魄的武器,只傳門主。寄希望于歷代門主能以此掌控弟子,維護大周的萬世基業。

    祖師爺的子孫開枝散葉,傳到了桃子祖父這一代,桃子的祖父卻只愿懸壺濟世,不想摻合天下的紛爭。他帶著家人從洛邑躲到了鄭國,在新鄭郊外建了奕園,那時的奕園外園里有著診所和藥房,還有房莊主的父親等幾個徒弟。

    桃子祖父平安地度過了自己的一生,臨終遺言后世子孫自掃門前雪,莫管瓦上霜。

    七殺門主傳到了桃子父親堂叔手中,他一心想將門主之位傳給自家子孫。或許是天意,或許是報應,祖師爺子孫凋零,不是病死就是被暗殺,到后來就只剩下桃子父親一人。

    桃子父親的堂叔急了,祖宗的基業絕不可在自己手中斷了。于是,七殺門弟子撒開天羅地網,終于在鄭國找到了隱姓埋名的桃子父親。

    桃子父親千推萬辭,終是萬般無奈地接任了七殺門主。雖然他無意接任七殺門,卻惹惱了早已虎視眈眈盯著門主之位的一個人,那人就是桃子父親堂叔的大弟子,屈巫的師傅,后來的七殺門掌門人過氏。

    過氏一心想接任門主之位,見師傅只想著自家子孫,心中自是怨恨,表面卻不動聲色。直到他的師傅彌留之際將《攝魂曲》傳給桃子父親,過氏一面故作傷心師傅離去,一面假意奉承桃子父親。

    桃子父親接掌七殺門后,見七殺門獨步江湖,肆意誅殺,與自己父親懸壺濟世拯救蒼生的愿望相去甚遠。再想到高祖開創七殺門以來,為維護大周江山耗盡了心力,終是阻擋不了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自己還是及早抽身為好。

    桃子父親見過氏是堂叔的大弟子,又熱衷于管理七殺門。便將門主令牌和《攝魂曲》毫無保留地傳給了他。可是,桃子父親做夢也想不到,過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后,立刻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毫不手軟地殺了桃子的全家。

    當時只有五六歲的桃子,目睹父母家人被血洗的場面,在里屋驚嚇得昏了過去,正是這昏厥,救了她一條小命。

    過氏本想斬草除根,沖進里屋發現桃子在地榻上睡著了,誤以為她沒看見自己的殺戮;再想無論如何,這是祖師爺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了,還是留下她吧,日后到下面見了祖師爺也好有個交代。便一把火燒了奕園,抱著桃子離去,收了她為義女。

    桃子平靜地敘述完了自己的故事,平靜的令人難以置信。屈巫聽完心中翻起的滔天巨浪,不亞于自己見到“輔助大周,江山永澤”八個大字時的震動,他的后背又一次冷汗直流。

    桃子竟然是祖師爺的后人,師傅竟然是如此兇殘。屈巫做夢也不想到。按說師傅對大周衷心耿耿,臨死都不忘告誡自己要忠于大周,可卻又殺害祖師爺的子孫,這不太矛盾了嗎?是因為桃子父親對七殺門的不作為?還是因為師傅對權勢的渴望?

    不過,按年齡推斷,桃子當年不過五六歲,她如何記得這一切?除非有假,否則一定還有別人逃過了那場屠殺。屈巫的腦海里閃過了房莊主的身影。

    屈巫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有種透不氣的感覺。沉默了許久,他問道:“你如何會攝魂曲?”

    桃子輕嘆一聲說:“當年父親傳授之時,我就在一旁,可能是我年幼,誰也沒提防我。我當時還好奇地拿起令牌吹奏,被父親趕到了里屋,卻因此留得性命。或許是家傳的天賦吧,聽了一遍,就再也不能忘懷。吹得對否?”

 &nbs sp;   屈巫點了點頭。進而又問道:“你的仇報了?”

    桃子明白屈巫的意思,搖了搖頭,說:“你師傅不是我害的。我下不了手。我潛心制毒,有無數次機會,終是下不了手,畢竟叫了他十多年的義父。”桃子神色黯然。

    屈巫看看手中的空茶杯,輕輕地放了下來。看來,這茶無毒。眼前這個女人雖然擅長制毒,卻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其實從香粉毒也可看出她的善良。

    那么,易韶和姬子夷在這一幕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屈巫尚在心里掂量,桃子卻岔開了話題。她說:“請問新門主,可是楚國人?”

    屈巫看了眼桃子,答道:“在下屈巫,正是楚國人。”

    “這就是了。”桃子抬眼仔細地打量一番屈巫,忽然冒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屈巫立刻明白了桃子問話的含義,不禁臉上一熱。她竟然知道我的存在,看來師傅當年確實動過將她嫁我的心思。只是想不明白師傅為何如此!

    桃子心下明白過氏當年悔婚易韶,想讓自己嫁的就是坐在眼前之人。但她并不想說破,一切都已過去了,重提又何意義?雖然因為這個人改變了自己的一生,但易韶的狼子野心是潛在的,天長日久終會顯露出來。

    如果當年事情確鑿,自己就是桃子不幸的根源。鬼使神差,姬心瑤的不幸似乎又與自己扯上了關系。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屈巫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他覺得自己應該盡快結束這場談話,盡快地離開這里。

    “那么,是易韶還是姬子夷?”屈巫沉吟了好一會兒,跳回了原先的話題。

    桃子看了眼屈巫,幽幽地說:“你既知易韶,還是問他好了。”

    桃子其實真不知道過氏被誰害死的,她也不想知道。既然自己下不了手親自報仇,有人替自己報仇總是好的。她總算搬掉了壓在自己心中多年的大石頭,再也不要壓回來才好。

    屈巫換了種口氣問道:“他倆都是師傅的弟子嗎?”

    “我與七殺門的緣和孽都說完了!”桃子答非所問,似是再也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屈巫看了一眼桃子,如此的滄桑巨變,竟然絲毫沒能影響她的容顏,不能不說是奇跡。七殺門是她的高祖開創的,她居然想撇清,怎么可能撇得開。屈巫此刻明白自己一時尋不到答案,來日方長,便欲起身離去。

    “等等!”桃子急忙阻止,徑自去里間拿了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出來,坐定后打開盒子,有點傷感地伸出手將里面的兩捆竹簡撫摸了一遍,決然地推到了屈巫的面前。

    “盒子里是你們祖師爺傳下來的醫書和制毒的方法,你們拿去吧!”桃子特地將你們兩字咬得很重。

    屈巫瞄了一眼木盒里的竹簡,暗想木盒子能在大火里幸存下來?

    桃子看出了屈巫的疑惑,便說:“父親的堂叔高瞻遠矚,找到父親之后,見奕園與山勢相連,便讓父親修建了后山別院。那場屠殺,房莊主的父親恰好在山中別院,躲過了一劫。后來,房莊主的父親偷偷地找到我,懵懂的我才知曉了一切緣由。”

    原來真的與房莊主有關。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好個忠臣義仆。屈巫在心中暗自稱贊。

    桃子停頓了片刻,又補充道:“你們七殺門有些東西放在后山別院。他并不知道后山別院的存在。”

    屈巫明白桃子所說的他是指自己的師傅,她之所以不稱之義父,心中自然還是恨的。是啊。殺了她全家的血海深仇,怎能不恨!她沒自己親手報仇,也算是報答了養育之恩了。

    屈巫看出桃子對木盒是留戀的,便將木盒推回到桃子面前,說:“這是你祖上傳下來的,留著吧!七殺門現在也無懂醫術之人。”

    屈巫說著站起來對著桃子深深地施了一禮,桃子連忙站起閃到一邊說:“小女子承受不起!”

    屈巫說:“大小姐,無論如何,你的根都在七殺門。師傅與你的恩怨自有定論,這是我代師傅向你的賠罪。”

    “又何必?滄海一浮沉,人事兩茫茫。今日你來此,我與七殺門就了結了,從今往后,再無瓜葛。”桃子幽幽地說著。

    “街上的鹽市都是七殺的暗莊,大小姐若有需要,盡可去那傳遞消息。”屈巫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桃子微微嘆息一聲說:“可知我今日要你回答問題的深意?”

    屈巫赫然無語,他知道,若是今日自己回答的不對桃子心思,決不會再有后來的種種。桃子對七殺門的“正道”是憎恨的,雖然祖師爺是她的高祖。可自己說的折中,真能折中嗎?

    出得屋子,韓長老趕緊跟上,屈巫沖站在門口的桃子擺擺手,走出了奕園。

    早已等得心頭直嘀咕的筑風見屈巫沉著臉,便不敢多問,趕緊架起馬車,一溜煙地離開了。

    眼見上了官道,屈巫才開口說:“去前面暗莊,城門應該早就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