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傾國之亂 > 三十 憶往事哪堪回首 思前塵徑自轉身
    <!--章節內容開始-->    姬心瑤默默地坐了下來。不知道為何,她突然覺得易韶身上有股無法言明的力量在吸引著自己。

    屋子里很凌亂,有著生活多日的痕跡。姬心瑤有了一絲心酸一絲滄桑。赫赫威名的大司馬,落到如此境地,只能是令人唏噓。功名如糞土,富貴如浮云。一切都是過眼云煙,爭什么,搶什么,有何意義?

    易韶坐定,有點抱歉地說:“這里什么都沒有,委屈你了。”

    姬心瑤咧了咧嘴,她還真覺得自己肚子餓了,一大早到現在,水米沒沾牙。不過,眼前這狀況,她只能是無語。

    易韶看了眼門外,似乎想說什么又沒說。稍稍停頓了一會,對著姬心瑤一聲長嘆說:“人算終歸是不如天算的,落到如此地步,我一點都不后悔。心瑤,今生今世,我只后悔一件事。”

    姬心瑤抬眼看著他,閃過一絲疑慮。以前他一直稱我小公主,今兒個怎么直呼其名了?

    果不其然,易韶幽深的眼睛里泛起了一道迷霧,他沉重地說:“悔不該一氣之下將你的母親獻給穆公。”

    姬心瑤錯愕不已,我的生母桃子與他有關?忙問道:“我的生母桃子是如何死的?”

    “你已知道生母是誰了,很好!先聽完我的故事。”易韶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姬心瑤于不安中聽到了一個她無法相信更無法接受的故事。

    十五年前,易韶的師傅將自己的十六歲的義女桃子許給尚未婚配的易韶,一切禮數全免,只等來年正式完婚。易韶見到貌如天仙的桃子萬分歡喜,桃子也頗為中意英俊瀟灑的易韶,郎情妾意恨不能早日成為夫妻。

    不知為何,師傅突然變卦,要將桃子許給另外一個徒弟。易韶再三哀求師傅,師傅卻是鐵了心。

    原本是兩情相悅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話,如此變故,易韶自然是心生怨憤,可顧忌師徒情分,只能強捺下自己的情緒。

    后來一個偶然,徹底地改變了易韶和桃子的命運,也徹底的改變了易韶這個人,喚起了他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那是一次秋季圍獵,穆公帶著王公大臣們去獵場。尚在壯年的穆公首當其沖地射中了一只梅花鹿,眼見那只鹿緩緩地倒下,群臣一片歡呼之聲,穆公自己也頗為得意。

    正當幾個禁衛笑呵呵地過去拿戰利品,忽然叢林之中跑出一個背著藥簍的女子,她見倒下的梅花鹿還在痛苦地掙扎,便從藥簍里拿出一種草藥敷在梅花鹿的傷口上。

    穆公遠遠地看見,便有些惱怒,王室的獵場怎么跑出來個平民女子?而且是在自己圍獵的時候,找死。穆公示意連人帶鹿一起帶到面前。

    沒想到,一身山野村姑打扮的桃子,僅僅往穆公面前一站,波光粼粼的眼睛四下看了看,還沒說話,就讓穆公僵在了那里。待桃子輕啟丹唇:“小女子并非有意冒犯,還請大王恕罪。”一聲宛如鶯啼的嬌媚之聲,穆公已然掉了魂。

    穆公眼睛都不眨地看著桃子,連說:“免罪、免罪。”又趕緊問起桃子的家世,那情形恨不能立刻將眼前的美人摟到懷里。在場的王公大臣無一不明白穆公的心思,可誰也不知道桃子的來歷,而桃子卻笑而不答,意欲離去。將君臣一干人等弄得既著急又尷尬。

    僅僅是個小小武官的易韶此時在后面瞅得一清二楚。一時間,易韶只覺得熱血上頭,恨不能上前拉起桃子離開色迷心竅的穆公。然而,師傅的訓斥又在腦海里冒了出來,易韶的一腔熱血漸漸地冷了下去。

    豁然間,一個惡毒的主意在易韶的心里生起。師傅,你不仁,弟子只能是不義了。

    易韶搶上前去,對桃子使了個眼色,然后對穆公恭敬地說:“大王,此女父親微臣認識,乃是山中采藥之人。”

    桃子配合著易韶,微微地點點了頭。

    穆公大笑說:“好,好,有人知道來歷就好。”

    桃子離開的時候調皮地朝易韶眨眨了眼,她一廂情愿地認為,易韶此舉解救了自己。

    穆公回到王宮,立刻責令陳王后全國選妃,讓易韶乘機將桃子送進宮來。易韶得令緊鑼密鼓地實施自己的計劃,桃子天真地以為和易韶生米做成熟飯即可逼義父成全,沒想到易韶使得是一出偷梁換柱的計謀。

    桃子被騙進宮,成了穆公最小的妃子,易韶則一舉位列六卿,桃子這才如夢方醒,自己成了易韶加官進爵的臺階。自此,桃子對易韶的愛就全部轉成了恨。

   ;   易韶并無多少愧疚,面對師傅知道后的雷霆震怒,他自有一番頭頭是道的說辭,恨得師傅差點廢了他的武功。

    桃子生下姬心瑤后不久突然離奇死亡,易韶暗自查了很久沒有頭緒,他只得明白了一個殘酷的真相,桃子是自殺,她是用自己的死亡來控訴易韶的罪惡。

    或許是桃子的詛咒,或許是遭了天譴。自那以后,易韶妻妾成群,卻無一人給他生下一兒半女。他僅有姬心瑤這一個骨血,因而多年來,他總是若隱若現地出現在姬心瑤身邊照看著。

    起事兵敗的易韶之所以不離開新鄭,就是要找到姬心瑤,把一切告訴她。他悄悄地藏在已經被封的密道里,其目的是想等到自己傷好一些,偷進王宮找姬心瑤。

    “到底老天垂憐,將你送到了我身邊。”易韶結束了自己的故事。

    姬心瑤完全蒙了,她渾身打擺子似的顫抖著。這個故事太過荒唐,太過齷齪。自己竟然是易韶的女兒,生母桃子是自殺。還有什么比這樣的故事更聳人聽聞嗎?

    “不!”姬心瑤終于克制了顫抖,猛地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一派胡言,金枝玉葉的公主成了他偷梁換柱的私生子,這太可笑了。王室的血脈就那么好糊弄?

    突然,姬心瑤冷笑一聲,說:“如果本公主真的是你的女兒,那就是我破壞了你的偷梁換柱計劃,是不是?”

    “心瑤”易韶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為好。當初他聽說是女孩時確實絕望過,但后來他卻是越來越喜愛這個和桃子長得一樣的女兒。

    “女兒家終歸是要嫁到別處的,你覬覦的王權終歸得不到。是不是?”姬心瑤繼續冷酷地說。

    “依本公主看滿門抄斬株連九族都是輕的,應該將你這個罪魁禍首五馬分尸!”姬心瑤氣急敗壞地說。

    為掩飾自己的慌亂,姬心瑤看都不看易韶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頭也不回地跑向外面。她要逃避,她只能選擇逃避。一眼看到外面的屈巫,姬心瑤猛地撲上去抱著他大哭起來。

    此時此刻,屈巫成了姬心瑤唯一可信任的人。為什么有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嫁到陳國的事還沒了,又冒出個假公主。自己怎么這么倒霉啊!

    屈巫心中一喜,臉上卻閃了一絲尷尬,自己偷聽了別人的隱私,多少有點非君子所為。

    易韶走了出來。屈巫帶著姬心瑤越過墻頭,他看了個一清二楚。這位楚國文臣并非簡單之人。剛才他知道屈巫在門外之所以沒點破,就是想著屈巫知道自己的秘密或許只好非壞。

    易韶揶揄地說:“屈大夫,楚王爭霸的事在下幫不上忙了。”

    屈巫輕輕地推開姬心瑤,對易韶說:“司馬之事有所耳聞,為何如此倉促,使得前功盡棄?”

    易韶看了眼姬心瑤,微笑著說:“這個道理你懂得。”

    屈巫點頭,承認了自己聽壁腳之事。原來以為他起事與姬心瑤投水扯到一起是離奇,現在看來卻非離奇,而是骨肉至親不得已。屈巫在心中暗嘆一聲。

    姬心瑤抹干了眼淚,狂亂的心逐漸冷靜下來。

    突然間,她的腦子里電光一閃。自己不是父王的女兒,也就不是公主了。既然不是公主,子夷大哥就沒必要逼我去陳國了。而且,我和子夷大哥不是兄妹了,那么自己的心事就可以擺出來了。

    這時的姬心瑤竟然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傷痛,更忘了自己離開王宮的緣由。

    她看著屈巫說:“屈大夫,麻煩你將我送回王宮。”

    屈巫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疑惑地看著她。這位是不是腦子受了刺激,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姬心瑤明白屈巫的疑惑,堅定地說:“是的,我要回去。如果你不幫我翻墻,我就從王宮大門回去。總之,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易韶問:“想通了?愿意去陳國了?”

    “我死都不會去陳國!”姬心瑤說著。

    “為什么?”易韶疑惑地問。這個女兒現在是整個家族留在這個世上的唯一骨血,此刻的他巴不得她年后就嫁到陳國去,自己也好安心完成自己剩下來的事。

    “為什么?因為我喜歡子夷大哥,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女兒嗎?那我就不是他的妹妹,我就可以喜歡他了,是不是?”姬心瑤突然狂亂地叫喊起來。

    姬心瑤此言一出,驚呆的何止是易韶,屈巫更加目瞪口呆心痛不已。原來她真的愛上了姬子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