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明驚魂未定，整個人靈魂都在顫抖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轟隆隆的雷聲，一道驚雷劈下，屋里的白熾燈像是線路不穩，突然開始不停閃爍。
明明暗暗的燈光下，又是啪的一聲，放在桌上的遺像突然掉在地上。
凌明啊的一聲尖叫，往后躲的時候倉促中撞到簡易木棺，差點后仰摔倒，雖然沒摔進去，偏偏一低頭就和躺在棺材里那張毫無血色的死人面孔對上。
饒是凌明一個男同志也接受不住這樣連番的驚嚇。
“我不是故意的，小微，你別怪爸爸，爸真不是故意的……”
……
秋去冬來，仿佛是眨個眼的功夫就到了新年。
備年貨，蒸年糕，貼春聯，隊里養大的豬宰了，家家戶戶都分了不少豬肉。
也只有到這個時候，村里空氣中都飄著濃濃的肉香。
“特意給你們留的兩副豬蹄，還有一盤豬小腸。”黃秀娟特意把東西送過來，和林琴芬聊了會天，“咋的，你家月亮還沒回來？明兒就是大年夜，她那家紡工廠今天還沒休息？”
林琴芬正剁肉做餡呢，聞言說道：“可不是，自從弄了那個什么工廠，她一個人都快忙成幾個了，一天天耗在工廠，說是明天肯定能休息。”
正說著話呢，聽見一串自行車鈴聲。
可不是沈月亮回來了，如今該叫凌月亮了，那是正式入了凌家的族譜，改了姓，認回老祖宗的。
因為過年的緣故，凌月亮穿著一件紅色的棉衣，棉衣可不像是那些臃腫的款式，腰身往里掐，又不過分收緊，但顯得人窈窕有精神，皮膚更是雪白晶瑩。
她也不是自己回來的，后座還坐著凌奶奶。
“秀華嬸，你來的正好，前邊你讓我幫你訂做的一套四件套已經做好了，我順路給你捎了回來，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如今凌月亮辦的那個廠子，那是公社的名義辦的，并不是專門做服裝，而是做家紡。
就相當于后代的四件套，這個年頭大家還沒有這個觀念，也不是說床上的被單床罩就一定要用成套一樣花色的，凌月亮覺得這是個值得發展并且很有前景的行業。
而且床單被罩這些做起來工藝并不復雜，又是每個家庭都需要的。
如今廠子才辦起來，規模也還不大，一共就弄了五臺縫紉機，還有多余的活就讓人帶回去手縫。
盡管如此，因為質量好款式新價錢也實惠，老客人介紹新客人過來，單子源源不斷進來，眼看著就要過年，手頭還有訂單沒完成，因此凌月亮還在加班加點。
也是沒想到不是，本來是想隨遇而安，沒想到一下還成大忙人了。
黃秀娟接過就打開紙袋看了眼，“一看這顏色我就喜歡，粉的，和桃花一個色，我回去就給陳照換上，看這臭小子明年還要不要趕緊給我找個兒媳婦回來，那什么，我先回去了！”
要說現在，黃秀娟是一點打凌月亮主意的意思都沒有了。
這姑娘不說成了京市大人物的孫女，就說她辦了工廠，領著幾名軍嫂做四件套賺錢，還把零零散散的活都往外頭派，就這能耐，一看就是將來要做大事的。
她們家這廟小留不住這樣的好姑娘。
所以啊，她又開始替兒子陳照張羅其他姑娘了。
看著她風風火火走了，林琴芬也是笑道：“她是想抱孫子想瘋了。”
“這話說的，你難道不想？”
說話的是凌奶奶，她從沈月亮自行車后座下來，嘴里還在吃一塊蒸米糕。
凌奶奶又瘦了不少，之前受到刺激昏迷，差點就丟了一條命，好不容易醒過來，把京市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就一直跟著林琴芬母女住在青河大隊這邊。
閑著的時候就背著兩只手在村里轉悠，遛遛狗逗逗貓，真正的怡然自得。
后邊家紡工廠辦起來，凌奶奶也是出了大力氣的，這不，雖然一把年紀也坐不住，不在村里轉悠，跑去工廠轉悠了，其實那工廠吧地方小的要死。
就蓋了三間紅磚房，說是工廠，就跟個小作坊似的。
“想啊，怎么不想，”林琴芬說著，走過去攙凌奶奶。
“不用，不用，我沒老到這個程度，我還要抱重孫子重孫女！”
“是是是，您老當益壯，等孩子們再生了孩子，我不帶，都讓你這個祖奶奶外租奶奶帶，我看你忙不忙得過來。”林琴芬如今和凌奶奶相處也是自在多了，有說有笑的。
凌奶奶道：“有啥帶不過來，多生幾個，生多少我都給他們帶。”
要說她一輩子的遺憾，不就是沒親手帶大過自己的一個后代。
兩個兒子沒有，孫子孫女沒有，如今哪，就盼著再下一代了……
這話聽的沈月亮都傷感了。
時間過的飛快，眨眼就是小半年，然而不管是她哥還是紀延川到了戰場，都沒有消息傳來，甚至一封信都沒有。
部隊那邊也一樣，不管是丁淑慧還是蘇秋云，兩人也是沒有獲得任何消息。
丁淑慧每次都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凌月亮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
豬腳燉黃豆給凌奶奶補補身體，腸子是用來做香腸的，灌好之后還要再經過煙熏的步驟，因此倒也不怕壞。
白天忙里忙外的，凌月亮也沒多想。
到了夜里躺在床上，倒是覺得累了，睡著的也快。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
她夜里睡著了就開始做夢。
夢里一片白蒙蒙的煙霧，什么都瞧不清，就聽見有人一遍遍在喊，“月亮，月亮，沈月亮，你等我，我回來咱們就結婚——”
然而她怎么也看不清是誰在喊她，畫面一轉，又變成了血色，到處都是血斷肢還有尸體，凌月亮覺得自己在里面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就看見前邊有個人一動不動的躺在血泊里，她蹲下去一看，對方赫然和紀延川長著一樣的臉。
“呼——”
她直接把自己嚇醒了，在黑暗中猛地睜開眼，心臟劇烈跳動。
不會的，紀延川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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