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妙意也趕忙道歉。
但那個小孩仍舊躲在樹后，不肯出來。
最后還是蘇曉想了個辦法，從兜里掏出一顆奶糖，剝開包裝：“小孩，你出來，給你吃糖。”
奶糖的甜香順著風飄進了小孩的鼻子里。
那個小孩咽了口口水，怯生生的站了出來。
蘇曉蹲下身，問道：“小同志，你要找我們幫你治病嗎？”
那小孩拿起糖，舔了舔，幸福的瞇起眼睛。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糖紙抱回去，揣進兜里。
他搖了搖頭：“不是給我治病，是給我媽媽治病。”
據小孩描述，他媽媽已經臥病在床兩三天了。
蘇曉：“你爸爸呢？”
小孩抿住嘴唇：“我沒有爸爸。”
蘇曉直起身：“那你跟我們一起過來，我去找我們老師，給你媽媽治病。”
說完，蘇曉背著柴火往回走。
那個小孩就不近不遠的，在后面跟著。
蘇曉他們回知青點的時候，羅教授松了一口氣。
羅教授：“你們撿個樹枝，怎么花了這么長時間，我都要讓人去找你們了！”
蘇曉指著后面遠遠跟著的那個小孩，說了他媽媽的事。
羅教授看清楚那個小孩的時候，愣了一下。
然后一聽那小孩的媽媽病得那么嚴重。
立刻起身，拿起藥箱準備跟著去看看。
后面學生喊道：“羅教授，飯快好了，吃了飯再去吧。”
羅教授：“你們先吃，不用管我。”
羅教授上前，跟那個小孩說了幾句話。
那個小孩就帶著羅教授，朝家的方向走。
蘇曉趕忙跟上。
鐘妙意她們在吃飯和跟上之間糾結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路上。
小孩一遍又一遍的問羅教授：“老爺爺，你們看病真的不要錢嗎？”
羅教授不厭其煩的點頭：“小同志你放心，真不要錢。”
那個小孩這才放心：“謝謝你，老爺爺。雖然我們家沒有錢，但是我那天摘了桃子，我可以給你桃子。”
羅教授一本正經的點頭：“桃子也行，我喜歡吃桃子。”
......
小孩帶著蘇曉她們，到了他家。
他家住在大隊最偏僻的地方。
饒是在太平大隊這個窮地方。
大家也一眼能看出，這小孩家是貧困戶中的貧困戶。
他家是土墻茅草頂，看起來搖搖欲墜。
一行人剛靠近，就聞到了淡淡的腐味。
蘇曉跟羅教授對視了一眼，心里暗道不好。
羅教授心里有了猜測，讓幾個同學站在外面：“你們就在外面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蘇曉她們都是小姑娘。
羅教授怕她們看到那個場景，受不了。
羅教授被小孩拉了進去。
茅草屋很小，就一個房間。
角落里擺著一張床，旁邊放著一張桌子兩個椅子。
屋子正中間吊著一口鍋，甚至連個灶臺都沒有。
小孩松開了羅教授的手，沖去床邊推了推他媽。
然后把剛才揣兜里的糖拿出來，塞進他媽的嘴里。
小孩見他媽沒吃，轉頭跟羅教授道：“醫生你快來看看我媽媽，我媽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也沒有起床了！”
羅教授越靠近，腐臭味就越明顯。
他走到床邊看了看，嘆了一口氣。
小孩仰頭，問羅教授：“醫生我媽媽能治好嗎？”
羅教授看著孩子天真的樣子，心里涌起一股不忍心。
他嘆了一口氣，拉著小孩出了屋子。
羅教授把孩子交給蘇曉：“你先照顧著這孩子，我去找大隊長。”
蘇曉見羅教授這么快就出來。
一下子就明白，小孩的媽媽的確是沒了。
小孩看到羅教授走了，急了：“醫生，你還沒給我媽媽看病呢！”
蘇曉拉住那個小孩，跟小孩解釋，他媽媽已經沒了的事情。
在大隊上長大的孩子，誰沒見過下葬。
小孩雖然只有四五歲，但是也知道了人就沒了，那就是死了。
那小孩不肯相信：“我媽媽不會死，我媽媽大前天還吃了我摘的桃子。”
小孩再不肯相信。
他媽媽沒了，也是事實。
羅教授很快就把大隊長和社員帶了過來。
大家進屋一看。
小孩媽媽早就死了，因為最近天氣炎熱，都開始有些腐爛了。
當蘇曉聽說“這段時間，小孩以為媽媽只是病了，晚上還挨著媽媽一起睡”的時候，心里真是止不住的心疼。
羅教授問大隊長：“孩子的母親幾天沒有出門，你們都沒察覺到不對勁嗎？”
大隊長嘆了一口氣：“孩子媽身子本來就不好，三天兩頭臥病在床。”
“以前不是沒有過，比這更久沒出門的時候，因此大家都沒朝那想。”
蘇曉問起：“大隊的集體資金里，是有看病費的。孩子媽媽病得那么重，你們沒送她去看醫生？”
大隊長苦笑：“你看看我們大隊窮成這樣，每年還要倒向公社借錢呢，哪還有什么大隊資金。”
他們這的土地，不適合種農作物。
一年到頭苦哈哈的干，只能收到別人三分之一的糧。
別說是去看病了，連飯都吃不飽。
蘇曉沉默了。
現在天氣大。
小孩媽媽必須馬上安葬，不能再拖下去。
大隊長招呼社員們，湊出來了一張席子。
把孩子媽一裹，抬到上山去埋了。
上山的時候，那個小孩在后面一直跟著，不說話也不哭。
直到第一鏟子土，潑到他媽媽的身上的時候。
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媽媽，我要媽媽，你們不要埋我媽媽！”
孩子這一哭，周圍的大人們也悄悄的抹起了眼淚。
蘇曉悄悄問大隊長：“大隊長，孩子他爸呢？”
大隊長撇嘴：“走了，考上大學，拍拍屁股就走了，再也沒回來過了。”
蘇曉愣了一下。
突然想起了之前羅教授說的話。
面前這個哭泣的小孩，和他躺在地下的媽媽。
不就因為走得太慢，被走得快的人，丟下的典型嗎？
不僅這母子倆是。
這貧困的太平大隊也是。
要是沒有人拉他們一把，這樣的慘劇，只會不停的重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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