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內,董忠陪丞相慢悠悠地往宮門方向走,見前面有一小片沒化光的積雪提醒丞相腳下留神。
“公公有心了,外面天寒地凍,就送到這里吧,老夫自行出宮即可。”
董忠諂笑著說“謝相爺關心”堅持要把他送到宮門口。
“陛下近日為朝政夙夜憂心,有些話可能說得重了些,相爺可千萬不要往心里去啊!”
丞相豈敢,側身朝御書房的方向拱手一禮,惶恐道:“都是老臣無能,忝居相位卻不能為陛下分憂……”
董忠寬慰道:“相爺言重了,相爺為朝廷鞠躬盡瘁殫精竭慮,這些陛下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被抹殺。”
丞相連稱“不敢當”,直說自己年老遲暮很多事都力不從心,還要董忠替他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幾句。
都是活成了人精的老狐貍,董忠的道行并不比丞相淺,看宮門近在眼前,不著痕跡地把皇帝交辦自己的任務完成。
“太醫說貴妃的病是因為郁結于心憂思過度導致,眼下年關將至,宮里天天都是些瑣碎的雜事,娘娘定是因為這個才生的病。
好在陛下垂憐體恤,讓貴妃娘娘放下手上的事靜養調理,娘娘無事一身輕,病自然就好得快,相爺不必憂心。”
明明是被奪了協理六宮的權柄,從董忠嘴里說出來跟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丞相心里冷笑,嘴上卻對皇帝感恩戴德,“老臣謝陛下憐惜,貴妃娘娘識大體,一定也能體會到陛下的良苦用心。”
董忠稱是,親眼看著丞相登上相府的馬車,滿臉都是虛情假意的笑容。
丞相同樣也面帶微笑地和他告辭,簾子放下的那一刻,臉色瞬間一垮。
“回府。”
丞相冷冷道,陰鷙的雙眼肅然地目視著前方。
董忠對皇帝的心思一清二楚,是因為他自幼便跟在皇帝身邊伺候,而他作為親手把弘景帝送上皇位的人,又怎么會不明白他的虛情和假意。
什么垂憐體恤,不過是為皇帝一時沖動的決定臨時找的說辭而已,當真他就輸了。
好在他今天進宮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和皇帝演什么君圣臣賢,否則他們張家的富貴就到頭了。
丞相閉目養神,將近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在腦海中反復思考推演,發現每當出現對雍王有利的轉機,都會暴露出新的證據將他推入更危險的境地。
而每個證據出現的時機都恰到好處,說沒有人在背后主導他一個字都不信。
“你馬上去趟雍王府,問問王爺把嚴若水一家老小關在哪里,吩咐下去,今晚要么把人給本相轉移到別處嚴防死守,要么就讓他們統統閉嘴、永遠也開不了口!”
丞相反復思考最近還有哪些事對雍王不利,思來想去就這件最要命,掀開簾子讓管家即刻去辦。
他方才在御前只是混淆了“夏弋”和“柳夏意”身份的先后順序,幫皇帝暫時扭轉了朝廷在明世子面前被動的局面。
萬一被陛下知曉“買賣監生資格”一案雍王也參與其中,那這個案子將成為壓倒雍王的最后一根稻草,到時候別說行刺明世子,創立“血鬼門”私自屯兵的罪名也要算在雍王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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