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道路已經沒了，遍地都是泥土與碎石，偶爾能能看見一些拜蛇教武士蜷縮在地上，用圓盾遮著頭瑟瑟發抖。
更多的拜蛇教徒應該已經被噴灑而下的泥土淺淺的埋住了。
其實山谷中上萬大軍，肯定不可能僅靠一次人為制造的劇烈山崩就完全覆滅。
雖然大部分拜蛇教徒都被泥土掩埋，但依然有許多幸運兒還活著，甚至有不少拜蛇教徒沒有受傷。
但此時他們誰都不敢站起來，甚至都不敢抬頭。
這些拜蛇教徒雖然不怕死，但天地之威他們卻是很畏懼的，甚至比一般人更畏懼一些。
畢竟迷信且無知的人更容易把一切災難都歸咎于神罰。
之前的動靜，在拜蛇教徒們眼里看起來就很像是觸怒了神靈……
直到現在山崖上還有石塊在掉落，而山谷中的拜蛇教大軍卻基本上全都不敢動彈。
李昂此時也不知道拜蛇教大軍到底還有多少人活著，但他沒打算直接帶部隊去查探——太危險了，誰知道兩邊山崖上被炸過的那些地方什么時候會再垮下來？
而且按照常理而言，山體垮塌和土石墜落，能夠對拜蛇教大軍造成的直接死傷最多也就一半。
那些活著的拜蛇教徒目前害怕天威趴在地上沒敢動彈，但如果帶部隊下了山谷直接面對他們，說不定又得打一場不劃算的爛仗。
事實上，為了確保能徹底解決所有隱患，李昂早就讓衛隊做了準備。
溫蒂此時已經帶著諾多衛隊出現在了山谷的入口。
之前的爆炸，就是她帶人制造出來的——山谷很大，導火索可沒這么長，要制造這種大范圍爆炸，每隔一小段都要安排一個人點燃引線。
這就意味著要爬到山崖頂上去埋伏，在點燃引線后還得立刻跑路，只有諾多游俠們有這樣的效率和身手能夠及時逃脫爆炸之后的山崩。
而此時，溫蒂已經重新將衛隊組織在了一起，堵在了山谷的入口處。
也就是拜蛇教大軍的背后。
山谷的入口同樣已經因為山崩而變得極為狹窄，大量的泥土與碎石混著樹木一起亂糟糟的擋著，只留下了不到十米的豁口。
溫蒂的任務并不是守著豁口，事實上爆炸發生前誰也預料不到這里會變成什么樣子，也很難預料在大規模山崩之后，諾多們還能不能及時到達這個位置。
李昂給她的安排，是盡量想辦法在山谷的入口點一把火。
一把能持續燃燒一晚上，并且能封住整個山谷口的火。
身為諾多精靈，溫蒂爾芙在遇上李昂之前從來就沒碰過火，但沒想到認識領主大人以后總是在干殺人放火制造爆炸之類的事兒……
在山谷口僅剩下十來米的豁口的情況下，點火封住入口這樣的任務對于兩百名諾多而言確實還是挺輕松的。
各種亂七八糟的樹木被拖過來堆在了一起，連枝帶葉的擋住了整個山谷口。
隨后，連枝帶葉還混了點泥土的樹木堆彌漫出了劇烈的濃煙。
火勢看起來不算太大，明火火頭只有三五米高，反倒是濃煙滾滾讓人無法靠近。
但無論如何，誰也別想從這里出去了。
菲德訥村口，李昂本人也在山谷的這一頭準備點火。
“費比烏斯閣下，你來點火……身為領主，你總得為你自己的領地做一件好事……雖然這可能是唯一的一件。”
李昂將一根火把遞給費比烏斯，示意他去把幾排木樁點燃。
那些木樁中間填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其實本是一些引火物。
村內的村民們拖著一大堆的樹木，看樣子是等著火點起來以后往里邊添柴。
“這……在這里點火，燒不到山谷里的拜蛇教徒吧？”
費比烏斯顯然沒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但不敢不聽話，接過火把開始點火。
“火從來都不容易燒到能跑能跳的人……死在火場里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死于濃煙……”
李昂澹澹的說道：“就像你們父子干的好事一樣，雖然你強征糧食的時候沒說要殺人，但你的手下卻像火場中的濃煙一樣害死了絕大多數老人的性命……”
費比烏斯持著火把的手勐的顫抖了一下：“李昂閣下，你說過要放過我的……否則我父親肯定會殺掉所有的婦孺！”
火終究是點起來了，但費比烏斯的心大概是涼了下去。
村口那些木樁已經全部燃起來，形成了一堵火墻，村民們還不斷在向里面投擲樹木和尸體。
劇烈的濃煙伴隨著惡臭開始向整個山谷中席卷，漸漸覆蓋了整個谷底——這是山谷口點起大火后必然會產生的情況，山谷本就是風口，風會不斷往山谷里灌煙。再加上兩頭點火，煙是散不出去的，濃煙不斷的積存在山谷內，在幾分鐘內便形成了一張不斷翻滾的灰色地毯。
此起彼伏的咳嗽聲、撕心裂肺的哭號聲一起響起，伴隨著時不時落下的石塊帶來的沉悶墜地聲，將本就已經成了煉獄的山谷再度增設了一層酷刑。
山谷中的咳嗽聲只維持了不到半小時，便完全沉寂了下來。
山谷兩端都燃起了大火，完全封死了所有的出路，之前畏于山崩之威沒有及時爬出泥石覆蓋的拜蛇教徒，現在已經徹底不可能再爬出來了。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但火光照亮了整個山谷，彌漫的灰白濃煙漸漸在山谷中積成了翻卷的煙云，埋住了谷底的一切。
拜蛇教上萬大軍，在沒能與李昂的部隊有太多正面接觸的情況下，就這樣被埋葬在了這片山谷內。
晚上，菲德訥村內。
“費比烏斯，說實話，你們父子二人用你們自家領地里的婦孺來威脅我，這種做法其實很蠢……你覺得我會受這種威脅嗎？”
李昂現在基本上已經能確定拜蛇教大軍肯定是完蛋了，雖然現在沒法到山谷里去檢查，但只要他們不是恐懼軍團那些行尸走肉，那就必然會憋死在山谷里。
他看著色厲內荏的費比烏斯，開始考慮怎么處理這對父子。
利維尤斯其實并不在這里，這位總督依然躲在山里，和村里的婦孺在同一個地方——他沒有把婦孺放回來。
在知道費比烏斯被抓，并且被迫放回了礦山里的青壯之后，利維尤斯大概是想用那些婦孺來保障他們父子二人的安全。
為了先對付拜蛇教大軍，李昂之前沒時間處理他們，而且讓婦女孩子躲在山里也算是面對敵人時該有的做法。
不過現在，這事也總是要解決的。
“這不是威脅，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你讓我放回青壯，我也全都放回來了，我不想和你作對……現在拜蛇教徒已經干掉了，你應該信守承諾放過我！”
費比烏斯弱弱的解釋著。
“費比烏斯，我說過，只有在干掉了所有拜蛇教徒之后我才會放過你——所有的，明白嗎？而現在，還有這么多拜蛇教徒就站在你面前……”
李昂指著被村民們圍著的那兩百來個穿著拜蛇教武士裝束的士兵。
那是利維尤斯家族的私兵，穿著綠色的罩袍，不過現在已經全都手無寸鐵。
“這！可他們不是拜蛇教徒！他們是……”
費比烏斯話說到一半就頹然的坐倒在地上，隨后轉過頭閉上了嘴，不再看那些士兵。
“他們不是拜蛇教徒？……強擄村民的是他們吧？強征糧食的是他們吧？殺人放火的也是他們吧？這不就是拜蛇教徒干的事兒么？看來你也已經明白了……”
李昂轉頭看向那些已經驚惶起來的士兵：“那你們……明白了嗎？”
“大人……我們只是奉命而為……我們……求您別殺我們！這不公平！”
一個聰明點的士兵跪倒在地開始哭訴。
顯然，他已經明白了，費比烏斯是想要讓他們去死！
“奉命而為，奉的誰的命令？我什么時候下令讓你們殺害村里的老人了？什么時候讓你們燒毀村里的房屋了？！我只是讓你們征兵征糧，沒讓你們殺人放火！”
費比烏斯轉頭反駁，顯然是不愿背這個黑鍋。
“看來你們想要公平……這樣吧，我給你們公平。你們帶著村民們去把利維尤斯家族這些年搜刮的財產全都找到，把利維尤斯抓回來，并且解救出所有的婦女孩子。做完這一切我就放過你們，否則，你們就全都是拜蛇教徒。”
領主大人譏諷的笑了笑，使出了巴克斯貴族禍害平民時慣用的套路。
……
第二天清晨，村民們回來了。
他們帶回了大部分婦女孩子，也帶回了原本屬于他們的糧食。
利維尤斯也被帶了回來，但卻是被橫著帶回來的。
他死了，死的很慘。
這位禿頂總督臉上有很多細碎的傷痕，脖子上還有一個巨大的缺口——看樣子像是被咬的，整個脖子都給咬缺了一大半。
除此之外，全身大部分地方似乎都被砸過，身體幾乎爛成了泥。
看這樣子比那些死在山體垮塌之下的拜蛇教徒還慘，若不是李昂說了要把人抓回來，估計這位總督連顆完整的頭都剩不下來。
遠處，很多村民依然沒有休息，圍著那群士兵沒有離開。
費比烏斯在所有士兵中間坐著，瑟瑟發抖。
“怎么回事？他這是遇上食人魔了嗎？”
李昂顯得挺平靜的，他本來就不在乎利維尤斯的死活，但死得這么慘，總得過問一下。
“是一個村民咬的……”
里薩迪蘭解釋道：“有很多女人死在了利維尤斯躲藏的宅子里，全都赤身露體，而且身上都有被虐待的痕跡……還有一些年幼的女童也是如此。當時的情況是攔不住村民們的……”
為了避免意外，里薩迪蘭是帶了些部隊跟著村民們一起過去的，全程目睹了情況。
原本村民們只是在解救自家妻兒，但隨后在還活著的那些女人的哭訴中，他們發現許多女人曾被凌辱，而隨后，他們在山里那個宅院的后面看到了遍地的尸體。
一個村民在看到一個年幼的女孩尸體后便瘋狂了，他沖到了院子里，像野獸一般一口咬住了利維尤斯的咽喉，一直都沒有松口。
那是他的女兒，據說才七歲。
而其他的村民也隨即一擁而上，利維尤斯到底是被咬死的還是被圍毆打死的都很難說。
“年幼的孩子他都不放過？”
李昂皺著眉頭看了看利維尤斯破布一樣的尸體。
里薩迪蘭搖了搖頭：“大人，不是幾具女尸而已，而是上百具——就我自己看到的就有上百具女尸，其中最小的女孩看起來才五六歲。而村民們回來以后，沒找到自己妻子的至少有三四百家。”
“三四百？！在兩個月的時間里……他一個人肯定禍害不了這么多女人！”
李昂轉頭看向村子另一頭被綁了起來的那兩百名士兵：“他們恐怕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里薩迪蘭點了點頭：“是的，大人，我也這么認為……但你昨晚說過要放過他們，所以我先把他們綁了起來，等您來處置。”
那些私兵為了活命，確實是想抓住利維尤斯的，帶路時也顯得很賣力，甚至還帶回了好幾車的財物。
但他們之前卻完全沒提過死了這么多女人……
“去，把那尸體扔到火里……看著礙眼。”
李昂走到了那群士兵旁邊吩咐道。
那些士兵眼前亮了亮，他們大概以為李昂是要信守承諾給他們一條活路了，幾個士兵合力把利維尤斯的尸體舉起來，打算拋進仍然在燃燒的火堆。
“……不！你們在做什么？”
費比烏斯沖了過來，奮力推開幾名士兵，想將父親的尸體搶下來。
但幾個士兵即便手上綁著繩子，依然合力制服了費比烏斯。
隨后，利維尤斯的尸體被扔進了火堆。
“利維尤斯被這群拜蛇教徒燒死了，你們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嗎？還不趕緊干掉這些拜蛇教徒？”
李昂澹澹的說著，還退了幾步，讓出了地方。
村民們沒聽懂。
但那名年邁的護民官聽懂了。
他站起身來，大聲喊著：“燒死他們……”
村民們本就對這些士兵切齒痛恨，如今得到了明確的指引，全都一擁而上，將那兩百個士兵連同費比烏斯一起淹沒在了人群中。
“既然要干掉他們……干掉他們當然理所應當，但為什么非要讓這些村民自己動手呢？”
回到山腰上的莊園里之后，艾米看著不斷將尸體拋向火場的村民，有些奇怪的問李昂。
“因為我要把這些村民全部帶走……”
李昂回答道：“讓他們親手殺掉本地領主和領主家的士兵，他們就只能跟著我……說起來，我的行為也并不高尚，但好歹我能讓他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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