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沙啞的聲音從斗篷里傳出來：“他說的沒錯。前有堅城，后有追兵，糧草被斷，我們現在孤注一擲就是送死。小都督，我提議先去與何將軍匯合，再行定奪。”
羊慶之和李赟慶都沒出聲。
灰袍道：“我知道大家都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現在我們更需要冷靜。南通城雖然丟了，但云夢三城還在，我們可以先退回云夢，搜刮三城的糧草先應付一段時間。”
“我沒想到我已如此謹慎，依然還是中了趙澄的計。懂得利用天時和地利，還能洞察人心，想我之所想，我們還是小看他了。他看似是個善出奇謀的鬼才，但實際上更是個真正的帥才，我要冷靜下來好好反思，重新讀一遍他這個人。”
羊慶之眉頭緊鎖，想來是灰袍對趙澄的評價越高，他心里便越不是滋味。
馮景三日敗，蕭洛風五日敗。
原以為依靠自己的統率力和灰袍的智慧能讓趙澄也嘗一下失敗的滋味。
但沒想到，還是被他算計了。
一念及此，羊慶之常嘆口氣，多少意氣風發在此時顯得無比寂寥。
一直未說話的笮竹交替的看了灰袍和羊慶之一眼，說道：“小都督，軍師所言有理，我們看似敗了，但將士們的傷亡并不多，重整旗鼓，仍有希望。”
羊慶之思索了一會，朝城頭上的趙字帥旗深深看了一眼，才道：“那就依軍師所言，先撤吧。”
……
議事大廳中，眾將皆是喜笑顏開，勝利的喜悅溢于言表。
眾將興奮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這場勝利來之不易，加上趙澄又遏制全軍避而不戰，讓很多人心里都憋得慌。
壓抑的越久，爆發就越強。
尤其是當眾人都明白了這一切都是趙澄布的局，才恍然大悟自己不是被敵人壓著打，而是敵人一直都在被趙澄算計。
想想就解氣！
趙澄坐在帥案后，面帶微笑，神色也帶著喜悅。
“佯裝貪生怕死，不顧眾將反對，故意把地勢低洼的南通城讓給南周軍，再堅守不出，等待大雨泡壞南通城的軍械與糧草之后再給南周軍致命一擊。大將軍這深謀遠慮，簡直神了！”
程詡復著盤，對趙澄的崇拜又上升了一個高度。
趙澄說道：“貪生怕死可不是佯裝的，我是真的怕死。至于神了我更不這般認為。程詡，你飽讀兵書，又善于學習，要記住戰術謀略無非就是三點。”
“借天時，用地勢，懂人心。”
“只要把這三點用好了，便能立于不敗之地。”
程詡正色道：“詡，受教！”
趙澄看向趙演，問道：“老三，你和聶政的交戰如何？”
趙演道：“梅林霸王名不虛傳，攻守兼備，不好對付。”
趙澄笑道：“他也沒能拿你怎么樣，你比他年輕這么多，更厲害的是你。”
趙演道：“他雖無法強勢壓制住我，但我也破不了他的霸體訣。”
趙澄點點頭，道：“如果這個人一直相助南周軍，確實是個麻煩。”
趙演道：“應該不會。脫貼將軍帶人殺過去后，聶政就走了。他與我說，以后我若有機會去南周，就去梅林找他。”
“找他作甚？”
“他說我已有與他下棋的資格。”
趙澄想了下，道：“這么看他是回梅林了。肖某呢？”
趙演道：“肖某略勝崔無命一籌。崔無命撤后，肖某也離開了。”
趙澄道：“還好這兩大宗師不肯為朝廷賣命，不然我身邊只有趙虎和衡文昊怕是不夠。”
“脫貼烏花，趙虎，衡文昊！”
“在！！！”
“你三人此戰表現不錯，軍功先給你們記下來，等把羊慶之趕回南周后，我會向陛下給你們請賞！”
“謝大將軍！！！”
趙澄看向程詡，道：“軍師，你覺得南周軍下一步會如何？”
對接下來的局勢，程詡早有分析，道：“羊慶之已退回云夢城，他們正在靠著從云夢三城刮來的糧草度日，但這不是長久之計，畢竟云夢三城的糧草數月前已經被他們刮過一會，老百姓的存糧已不多。”
“羊慶之只能把希望放在南周朝廷的支援上。但……”
“他此番著了大將軍的道，對南周朝廷那些反對他的人來說，無疑是絕好的機會。如果朝廷繼續支持他北伐，那他應該會選擇步步為營，和我們打一場持久戰。打的久他有辦法周旋，但如果打輸了，他回去后的情況怕是不妙。”
“但如果朝廷不支持他繼續北伐，那……我們只需等著就行了，他唯有撤兵這一個選擇。”
趙澄點了點頭，道：“我還真是同情他，南周朝廷內斗的厲害，他有一身本事卻也得瞻前顧后，放不開拳腳。”
程詡輕搖羽扇，微笑道：“羊慶之想必是很羨慕大將軍的。”
“話語權是靠爭取來的。”
趙澄起身，提了提褲子，道：“羊慶之現在的情況很被動，我爹當年又何嘗不是？”
說起這個，趙演、趙虎等人表情沒什么變化，程詡等人卻是稍稍有些動容。
程詡也因此想到了什么，說道：“大將軍，從時間上來算，涂為的消息應該已經送到太后那里了。”
“應該的。”趙澄淡淡的說了一句。
程詡提醒道：“我建議……大將軍你還是給太后親筆寫封信吧。”
趙演道：“人是我下令殺的，我回去后自會給太后交代。”
程詡對趙演點了下頭，繼續對趙澄說道：“話雖如此沒錯，但大將軍去信一封，會讓長公主殿下好做一些。”
趙演剛要繼續說話，趙澄按住他的肩膀，道：“軍師提醒的是，這封信的確得寫。太后的親人已經不多了，我總該寬慰寬慰她，戰事還未結束，宮里不能亂。”
程詡道：“大將軍明鑒！”
趙澄在廳里走了幾步，喚道：“元飛！”
“在！”元飛出列。
趙澄吩咐道：“這段時間又是你要辛苦的時候了，組織人手密切關注南周軍的動向。羊慶之是個韌性很強的人，那位灰袍軍師想必也沒這么容易認輸，給我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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