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興一年七月。
天氣酷熱，長綏城像是火爐一樣。
盡管有趙澄的財力加持，通過東方商會的途徑往宮中源源不斷的運送了許多冰塊與解暑的瓜果，但一到開朝會的時候，文武百官們一個個無不是熱汗直流。
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有太監揮扇伺候著，倒也顯得很平靜。
袁無傷雖然才十二歲，但本就性格成熟的他比登基前更添了一份沉穩。
他朗朗說道：“諸位愛卿，可有本奏？”
百官們輕輕扭動著脖子，這時一表情古板的人出列道：“稟陛下，臣有本奏！”
“是曾尚書啊，呈上來吧。”袁無傷淡淡的笑了一下，吩咐金壺去拿奏本。
這位曾澎曾尚書，正是如今東靖的天官吏部尚書。
他原本是江揚郡丞，鄧富貴的副手。
陳昌云下獄后，吏部尚書一直空缺，由侍郎暫代尚書職位。
按理說，讓侍郎順位接替就是了，但偏偏沒任何人提起此事。
最后還是皇帝自己開口了，詢問趙歡這六部之首該如何，趙歡才說此職位過于重要，全憑陛下安排。
袁無傷進宮才多少天？根本就沒有自己的班底，但他又不能得罪趙歡，選一個和趙歡毫無瓜葛的人上來。
思來想去，袁無傷的目光鎖定了曾澎。
江揚郡守鄧富貴是趙歡的親家，趙歡起義時也最先響應，是妥妥的趙歡一派。
但曾澎不同，當初趙澄扳倒齊柏年之后，也是威逼利誘才讓曾澎妥協。
其實是他這人不認親疏，首先認道理，這也是當初齊柏年要叛逃南周時他直言反對的原因。
袁無傷覺得這樣的人可以爭取。
在袁無傷閱本的時候，曾澎說道：“自從上次陛下吩咐后，臣走訪了十多個京官，又托人考察了二十多個地方官，才擬定了這十個以中書令為首的名額。”
“愛好性格，以往政績，乃至優缺點，記錄的精準又言簡意賅，很好，曾愛卿有心了。”袁無傷連連點頭，對這份名單表示滿意。
可這時，百官之前，龍椅之下卻響起了一道質疑的聲音。
“中書令？”
“曾尚書，你定的誰啊？”
曾澎朝那道站在臺階下的身影望去，道：“回趙中丞，中書令的暫定人選原本就是個京官。”
趙歡指派趙湛輔國，便給了他一個從三品的官身，御史中丞。
趙湛厲聲道：“我問的是，這個人是誰？”
曾澎神情不悅，原本趙湛這樣打斷皇帝的話就屬于是大不敬了，再說名單是交給陛下審閱的，最終是誰也改由陛下宣布才對。
曾澎朝袁無傷看了一眼，袁無傷卻笑了起來，道：“四叔是輔國，他問什么你就說什么。”
曾澎這才說道：“中散大夫，貝修。”
趙湛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曾尚書你讓一個從四品的官員直接升到正三品，這是根據什么判斷的？”
曾澎正色道：“他的能力、人品全部都值得推崇，過往也沒有劣跡。”
趙澄點點頭，道：“我當然相信你的工作不會有紕漏，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只要能力和人品足夠，他以前是什么官都無所謂？”
曾澎想了一下，抬頭道：“別人做吏部尚書是怎樣我不知道，但這確是我的標準！”
“好！”
趙湛拍掌，走到曾澎前面面朝袁無傷，道：“既然曾尚書有了標準，那我也要推薦一個人。”
“其他九個職位我管不著，就只要這個中書令！”
聞言，文武百官面面相覷。
趙湛第一句話說的是推薦，第二句就變成了要。
這是啪啪打皇帝和曾澎的臉啊！
袁無傷倒是顯得沉穩，問道：“四叔你推薦的是何人？”
“苗東林。”
苗東林？
何許人也？
殿內頓時議論起來。
這時何音出列問道：“趙中丞，這個苗東林是幾品官？”
趙湛微微一笑：“無品。”
殿內的議論聲更大了，趙湛抬起雙手壓了壓，道：“曾尚書不是說了嗎，只看能力和人品，以前做多大官的不重要，既然如此，那沒做過官的也行吧？”
曾澎道：“苗東林這人我知道，他是原江揚郡守齊柏年的大舅哥。”
叛賊齊柏年的大舅哥？？
百官頓時炸了。
讓一個反賊的大舅哥來朝中擔任中書令，這還得了？
趙湛你咋想的？？？
但趙湛依然堅持，問道：“曾尚書，既然你知道此人，那你說說，齊柏年的事和他可有關系？”
曾澎搖搖頭，道：“沒有。”
“苗尚的事和他可有關系？”
“當初屠村后我們詳細調查過苗家人，這個苗東林很早以前就離開了苗家四處游歷，江揚郡的事情他都未參與過。”
趙湛面朝百官張開雙手，道：“你們聽，這個人自己是沒有劣跡的，我們不能把齊柏年和苗尚的惡事強加在他身上。他派人找到他了，經過我多次考察，他是個大才，是大靖朝廷的遺珠，咱東靖可不能錯失了這種人才！”
曾澎看向袁無傷，袁無傷則微微低著頭，似乎在思索。
看到這一幕，百官們都不再發出聲音。
大家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什么朝廷的遺珠，無非就是提拔自己人罷了。
但趙湛的做法過于強勢，敢直接在殿上打皇帝的臉，那百官們就更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畢竟如今的趙家權勢滔天，老的那位不在，大的那位也不在。
這殿上，還有誰能管得住身負輔國重任的四公子？
袁無傷道：“那就依四叔的，讓這個苗東林來做中書令，是騾子是馬出來溜溜。曾尚書，你推薦的那位，你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更好的位置。”
“是……”
“還有事嗎，無事就退……”
“陛下！”趙湛突然喊道：“臣有本奏！”
說著，趙湛竟踏上臺階，將袖中的奏本親手遞給袁無傷，才緩緩地退下去幾步，卻沒有完全退下臺階。
袁無傷看著奏本，和之前不同，這次竟看得手抖了起來，一臉驚恐的模樣。
“四……四叔，這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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