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愛卿你說！”
袁修正愁沒主意，趕緊側過身子朝向何音，手中繼續剝著蓮子米。
“首先臣是贊同徐尚書的意見的。”
何音毫不避諱，第一句話便定下了基調。
他稱呼徐守理為徐尚書，并沒有叫青東侯，這是擺明姿態。
兩人同為六部尚書，現在是在平等的地位上議政。
不夾帶任何私情。
“原因有兩點。”
何音依次對眾人拱手，然后面朝袁修說道：“其一，鳴畫先生最初不愿量產青霉素，將其投入市場，應該正如徐尚書的猜測，是青霉素本身存在問題。鳴畫先生是個純粹的醫者，對藥的品質肯定極為看重。既然她是在東方商會多次的勸說下才答應合作的，那說明青霉素本身的問題并沒有完全解決。”
“既然如此，那就需要試錯。”
“朝廷乃帝國權威，此時將青霉素收入囊中，臣覺得不妥。”
“試錯階段需要銀子不說，如果真出了問題，朝廷顏面何在？”
“所以臣覺得，讓商會參與進來反而是好事，他們能幫朝廷試錯！”
聽到這里，文泰和慕山岳都啞口無言，竟找不到話來反駁。
徐守理也愣了一下，沒想到何音思考問題的角度竟如此刁鉆。
何音接著道：“其二，與朝廷無關，卻與陛下有關。”
“陛下想想，此時若順著鳴畫先生和東方商會的意思把事談妥了，青霉素投放市場了，開始救人，開始改善民間的醫療條件，那假以時日，陛下在民間的口碑將會與日俱增。”
“若干年后，史書上會記載，在大靖至上年間，青霉素誕生。大靖皇帝心系萬民，屈尊與民間商會合作，徹底改善了民間的醫療條件，拯救了無數保家衛國的戰士！”
“至上皇帝不但有文治武功，還是一位福澤天下的圣人！”
何音加大生意，鄭重的說道：“可此時若是談崩，陛下這到手的圣名可就白白飛走了！”
何音說的激昂，袁修聽著聽著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下意識的送了一口蓮子米到嘴中，緩緩地咀嚼。
徐守理等人也聽懵了。
何音這番話太猛！
于公，是為了朝廷。
于私，是為了陛下！
無懈可擊！！
關鍵是徐守理還很清楚，何音并沒有任何私心。
他和右相府，和侯爵府，和靖東蕭家都沒關系！
這完全是他自己的考慮。
也正因為他這種干凈的政治立場，袁修才更聽得進他的話。
果然，袁修放下蓮蓬，抓住何音的手，點頭道：“何愛卿，還是你考慮的周全！”
何音不亢不卑的說道：“為君分憂，是臣之本分。”
袁修滿意的看著何音，越看越喜歡，尤其是想到了自己日后的圣君之名，這種喜歡迅速變成了欣賞。
什么左相右相，都是老狐貍。
朕需要的是何音這樣的股肱之臣啊！
“陛下，臣也有話要說！”一直未出聲的都吁和突然說道。
“你說你說。”袁修心情不錯，坐下對都吁和抬了抬手。
都吁和此番是帶著目的來的，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設，直截了當的說道：“陛下，東方商會是靖東蕭家創辦的，這靖東蕭家……和右相府的關系不一般吶！”
聞言，袁修臉色立即一變。
徐守理、慕山岳與何音都詫異的朝都吁和看去！
這是干哈呢？
一上來就下狠手？？
見袁修沉默，都吁和繼續說道：“據臣所知，蕭家蕭洛木和趙澄的關系非常親密，趙澄不久前南下賣酒，還幫著蕭洛木推廣商會產品。臣懷疑，趙澄就是東方商會的一員！”
袁修面無表情的說道：“那又如何呢？”
都吁和深吸口氣，不讓自己怯場，強硬地說道：“青霉素若是讓東方商會去賣，估計趙澄也會參與。”
袁修道：“駙馬參與難道不是好事嗎？”
不光是都吁和，連文泰都不知道，袁修和趙澄私底下的交易。
何音從云荊郡回來時已經如實告訴袁修了，趙澄答應了袁修的要求，會將五成利潤分給他。
銀子雖然還沒送過來，但袁修已經知道了數額，光這第一批的利潤分成，就已超過了他內帑的銀子。
錢還沒看到呢，袁修可不允許出亂子。
沒想到一向提防右相府的袁修會幫著趙澄說話，都吁和有些懵，但還是強撐著說道：“陛下可能不知道，上陽郡郡守李麓，江揚郡郡守鄧富貴，云荊郡郡守蔡瓊，他們已經帶著厚禮去燕川了！”
袁修愣了一下，疑問道：“有這事？”
見袁修不知情，都吁和松了口氣，趕緊道：“三郡郡守擅離職守，只為了給右相祝賀！不光他們，江揚云荊兩郡的豪強商賈幾乎全部都去了！”
“陛下，陛下啊！”都吁和匍匐在地，大聲道：“右相雖然閑置在家，但號召力依然不能小覷！若是右相府還有錢，還有青霉素，萬一出了亂子，臣！臣不敢想啊！！”
“可惡！！！”
袁修頓時發怒，將桌面上的蓮蓬掃到地上，高喝道：“他們是大靖的郡守，不是右相府的屬臣！！”
說著，袁修看向文泰，質問道：“左相，此事當真？”
文泰道：“臣不知，也是頭一回聽都吁大人說起。”
說著，文泰厲聲道：“都吁大人，事關重大，千萬不能胡言亂語！你消息準確嗎？”
都吁和手舞足蹈的說道：“千真萬確！我這消息要有假，我，我……我倒立吃狗屎！”
文泰假咳一下，不再問了。
慕山岳和何音都沉默下來，此事觸犯了袁修的逆鱗，沒人敢瞎摻和。
“呂祿！呂祿呢？！”袁修咆哮道。
立馬有小太監湊過來，小心翼翼的說道：“呂公公去給藝貴妃安排住處了。”
“你！”袁修指著小太監說道：“你去找陳常侍，讓他馬上安排快馬去找魏優，讓魏優回報燕川城的情況！”
“是！”
“是你娘個頭，動作快點，趕緊去！”袁修一腳踢在小太監屁股上。
小太監往前栽了幾步，一頭撲倒在一個走過來的人懷里。
這人年約十八，雖是個男子，卻長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
他將小太監扶起來，使眼色示意他快些走，然后朝袁修走了過去。
此時任誰都看得出來氣氛緊張，這男子卻不以為然，對袁修笑著說：“皇兄這是咋了，什么事發這么大火？”
袁修猛地抬起頭，臉上一喜，道：“五弟，你回來了！”
男子這才揚起折扇，對袁修拱手道：“臣弟視察完沿海海寇之禍后，途經云荊時聽聞到皇姐誕子的消息，便馬上往長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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