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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2章 請纓

    東方亮起魚肚白,道觀外的竹林間,陸續響起空幽鳥鳴。

    后院里房間里,紅玉尚在熟睡,而凌晨被折騰的睡意全無的太后娘娘,依舊抱著胸脯側躺在枕頭上,聆聽著外面的風吹草動。

    怎么還沒回來……

    書上不是說兩刻鐘就完事,夜驚堂這么久的嗎……

    還是水兒沒臉見本宮,不好意思回屋……

    如此胡思亂想,也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里終于傳來動靜:

    踏踏踏……

    吱呀~

    卡噠。

    進屋關門的聲音。

    太后娘娘目光微動,撐往外看了看,而后便輕手輕腳爬起來,套上繡鞋出了門,來到了后院的主屋外,側耳聆聽了下。

    屋里無聲無息,沒任何里動靜。

    太后娘娘稍顯疑惑,想想做出一國之母的端莊模樣,把門推開,朝里面掃了眼。

    主屋是璇璣真人自幼生活的閨房,墻上掛著不少字畫,還有收藏的酒葫蘆、兵器等擺件兒,里側是一張架子床。

    太后娘娘朝床鋪看去,卻見水兒倒頭趴在了床榻上,腿兒搭在床鋪邊緣,臉頰埋在被褥里,一動不動。

    太后娘娘見狀,還以為水兒不想搭理她,當下略顯不悅來到跟前,在床鋪邊緣坐下,用手拍了下曲線挺翹的月亮:

    “你做什么?還不想搭理本宮?”

    “呼……”

    璇璣真人舒了口氣,有氣無力偏過頭來,露出困倦臉頰:

    “我睡一會,有事醒了再說。”

    太后娘娘仔細打量,見水兒和在外面干了一晚上苦力似得,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不由疑惑道:

    “你做什么去了?”

    “做……”

    璇璣真人紅唇微動,又把臉埋進被褥里,悶聲道:

    “你不是知道嗎,還問個什么……你也別笑話,遲早的事,你也跑不脫……”

    “……”

    太后娘娘知道自己跑不脫,但她看艷后秘史上所寫,女人家被滋潤后,應該滿面春光、食髓知味才對……

    水兒怎么和受完刑似的?

    太后娘娘暗暗琢磨了下,俯身湊到跟前,小聲道:

    “你自己在動不成?”

    “?”

    璇璣真人后面確實是自食其力,聽見這么直接的詢問,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便埋著頭悶不吭聲。

    太后娘娘心里非常好奇,見水兒遭了大罪,也沒太為難,幫忙把鞋子脫了,而后把被褥拉起來,兩個人一起鉆在里面,悄悄詢問:

    “那種事情,嗯……是什么感覺?”

    “你想知道的話,晚上我叫夜驚堂過來,讓你親自體驗一下。”

    “啐~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對了,夜驚堂呢?”

    “練功去了?”

    “他覺都不睡就跑去練功?”

    璇璣真人還是懵的,隨口瞎扯道:

    “熬夜傷身,習武強身,熬夜習武,自然就平衡了……”

    “嗯?這算什么歪理……水兒?”

    太后娘娘還想倆兩句,卻發現水兒說著說著就沒了聲,直接睡著了,心頭不由暗暗嘖舌,當下也沒再吵醒,只是仔細觀摩起水兒的戰損情況……

    ——

    與此同時,玉虛觀。

    清晨天蒙蒙亮,夜驚堂飛身越過崇山峻嶺,來到了主峰之上,雖然操勞水兒一夜,但后面都是水兒自己在折騰,倒是不累,甚至有點神清氣爽之感。

    時間尚早,夜驚堂本以為位于高山之上的玉虛觀,應該人影稀疏萬籟俱寂,但走到玉虛觀附近,便發現道觀大門外,圍滿了起早過來燒香的香客,目測不下兩三百人,也不知是幾更天爬上來的。

    夜驚堂本來還想去玉虛觀上一炷頭香,瞧見此景,自然是不好往進擠了,直接繞過道觀,來到了后山的竹林處。

    山上遠離塵世,在此修行的道士都是日落而息,自然起的也早,竹林附近能瞧見些許慢條斯理打太極的道人。

    夜驚堂順著老路來到水潭旁,遙遙便瞧見昨天遇見的小道童,在水潭邊上扎馬步,雖然年紀不大,但動作十分標準。

    昨天洗澡的時候,水兒已經說了些情況,夜驚堂知道這梅花樁是專門給他準備,也知道這個小道童道號華陽,來到跟前招呼道:

    “華陽小道長。”

    華陽才八九歲,出生于崖州鄉野,六歲被呂太清帶上山后,就沒下過山,雖然聽過夜驚堂的名字,但閱歷太少,目前并不理解只比他師父弱一些的武人,江湖地位得有多夸張。

    因此華陽知道夜驚堂是誰,也沒太大反應,只是回頭道:

    “夜大俠來這么早。”

    “一日之計在于晨嘛,你不來到更早。”

    “唉,我倒是想多睡會兒,師父拿著戒尺站在門口,不起來不行……”

    夜驚堂途經華陽身側,聽見這話略微頓足,偏頭看了眼,心頭倒是想起了十年之前。

    十年前他也八九歲,個頭和華陽差不多,因為習武打底子確實太苦,每天基本都是被義父拿著棍子攆著練功。

    當時他還不太理解,而如今才發現,在最適合打底子的年紀遇到個負責的師父,是多大的幸事。

    “小時候不吃點苦,長大了哪里逍遙的起來,你還算好,我小時候,要是扎馬步的時候敢晃一下,能被我爹拿棍子攆著追幾條街。”

    華陽四平八穩扎著馬步:“我也一樣,師父神出鬼沒的,練得好不見人,要是練不好,馬上從背后冒出來拍肩膀了……話說我要練到夜大俠這地步,要幾年?”

    夜驚堂感覺得出這小道士天賦非凡,只要半途不出事兒,成為未來的道門掌教問題不大,想了想道:

    “練到我現在的地步,最少十來年吧。習武不能急功近利,二十歲前身體尚在發育,正常都不該入江湖,我屬于形勢所迫,如果不是爹走到早,現在估計還在邊關混日子……”

    “哦……我昨天聽說,璇璣師姑和夜大俠定親了,那以后我豈不是得叫你姑爹?”

    “呃……”

    夜驚堂算了下還真是,感覺挺怪的,搖頭道:

    “出家人不講究這些,以后再說吧。”

    華陽點了點頭,本想繼續認真扎馬步,結果馬上就發現,夜驚堂飛身躍上梅花樁,不怎么穩,又疑惑道:

    “夜大俠,你腿怎么軟了?昨天不這樣呀……”

    “?”

    夜驚堂被魅魔蹂躪一晚上,腿不軟就怪了當下又收手扎開馬步,運轉浴火圖調整肌肉:

    “剛起床,還沒熱身。好好練功,別走神。”

    “哦……”

    華陽也沒再多問,一大一小迎著清晨的微光,開始認真呼吸吐納起來……

    ——

    云安城。

    臨近年關,銀裝素裹的京城內越來越越熱鬧,千街百坊間掛起了紅燈籠,皇城內亦是如此,不過因為女帝太后都不在,宮城深處還是稍顯冷清。

    太華殿內,商議完年前瑣事的文武百官,陸續走出大殿出了皇城。

    東方離人身著銀色蟒袍,帶著宮女從殿內出來,乘坐車輦轉道靖王府,沿途打開車窗看向東南方,眉宇間顯出了澹澹思念。

    姐姐離開前,說玩幾天就騎著胭脂虎,千里加急趕回來和她換班,結果可好,她不催姐姐就不動,看模樣是準備拖到過完年再回來。

    東方離人知道姐姐能休假一段時 一段時間不容易,始終沒開口催,但心底的思念,卻隨著時間的增長愈來愈濃了。

    咕嚕咕嚕——

    駟馬并驅的車輦,在禁軍護衛下駛過王府街,來到了大門外。

    東方離人有些出神被侍女提醒才回過神來,起身下了馬車,抬眼卻見傷漸離站在門口等待。

    傷漸離和佘龍,差點被斷聲寂隨手打死,傷勢養到現在才基本恢復,此時傷漸離身著常服站在門前,見靖王下來,便上前拱手道:

    “殿下,曹公公有事想要求見。”

    “嗯?”

    東方離人聽見這話,頓時掃清了心中雜念。

    曹公公雖然被囚禁在地牢三層,但女帝保留著其官職封賞,目前算起來依舊是大魏的大內總管。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曹公公是三朝元老,對東方氏的忠心有目共睹,即便不認女帝的皇統,真有北梁賊子殺到皇城,把曹公公放出來,曹公公依舊會給東方氏守最后一道宮門。

    雖然曹公公不一定降得住當世武魁,但四張鳴龍圖練了一甲子,不動如山據皇城而守,也沒人能短時間從曹公公尸體上踏過去。

    如果能讓曹公公回心轉意,回到宮里當大內總管,那效果自然更好。

    曹公公時刻保持全盛,只要往皇城一蹲,呂太清造反刺駕,都得掂量下能不能三巴掌拍碎這塊大魏最硬的石頭,女帝可以說高枕無憂。

    但可惜十年過去,曹公公始終沒回心轉意的意思,只是想死在宮城,完成這一輩子的使命,兌現當年給太祖的承諾。

    東方離人這么多年,從未見曹公公主動說過話,聽見曹公公求見她,心底自然鄭重起來,轉身走向黑衙,沿途詢問道:

    “可知曹公公求見本王所為何事?”

    傷漸離搖了搖頭:“卑職不清楚。”

    東方離人見此也沒多問,很快帶著大隊隨從,進入了黑衙地牢。

    因為知道靖王要位臨此地,地牢還提前清掃了下,原本陰曹地府般的過道里,點上了燭燈,看起來明黃通亮,再無壓抑之感。

    東方離人快步進過數個牢房,正思索著曹公公找她做什么,忽然聽到一間牢房里傳來幾句:

    “哥,是不是夜大人回來了?”

    “這么多腳步聲,估計是,快喊冤……”

    哐哐哐——

    可惜,冤還沒喊出來,嚇的不輕的黑衙總捕,就用刀柄在鐵柵欄上敲了兩下,地牢里當即禁聲。

    東方離人略微回憶了下,才想起地字一號房關的誰,因為是堂堂大人親自扣押的人,她也不敢自作主張放了,便沒搭理,很快來到了地牢三層。

    地牢三層的鐵門已經打開,露出了環境雅致的書房孟姣和佘龍站在旁邊,表情還挺恭敬,畢竟曹公公當大內總管的時候,對他們這些衙門當差的,多多少少都有指點之恩。

    曹公公恢復全盛根本沒法擋,為此獲得的補給,只能堪堪續命,此時根本沒什么戰力,防衛自然也不是很嚴密。

    東方離人走過地道,來到地下的書房之內,抬眼便看到曹公公身著紅袍,衣帽收拾的一絲不茍,蒼白臉頰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躬身靜立,開口道:

    “老奴曹千秋,拜見二公主殿下。”

    東方離人聽見曹公公還叫她公主而不尊稱靖王,就明白曹公公依舊在鉆牛角尖,心底涼了半截。

    東方離人在侍女搬來的椅子上就坐,想了想微微抬手:

    “免禮,曹總管有何事求見本王?可是在此地住的不舒服?”

    曹公公一如既往的慢條斯理,聲音平和:

    “老奴近日翻閱前朝舊史,想起了一件要事。今年是癸卯年,甲子之前的癸卯年,正值三國亂戰尾聲,燕恭帝遁入南霄山、太祖收服凃州、北梁偷襲西北王庭,致使西北王庭一蹶不振……

    “西北王庭在被偷襲后,天瑯王曾向大魏求助,意欲連魏滅梁。但北梁隨后就歸還了燕州四郡之地,還送了太祖六斤雪湖花,用以救治在戰亂中損傷的義士,加之大魏百廢待興,需要休養生息,太祖最終和北梁和談,并未出兵……”

    東方離人作為皇族子弟,對于開國時的歷史自然了解,點頭道:

    “確實如此,曹總管的意思是?”

    曹公公繼續道:“北梁的雪湖花,是從亱遲部手中搶奪,因為前一年才采摘,存量極大,所以收獲頗豐。

    “按照前朝爭奪雪湖花經驗來看,雪湖花甲子一開,有時候早一兩年,有時候晚一兩年,但從未出過例外。上次雪湖花開,已經過去六十一年……”

    雪湖花甲子一開花,朝廷近幾年自然密切注意著,但雪湖林在左賢王后花園,看守皆是心腹中的心腹,想看雪湖林的情況幾乎不可能,只能在天瑯湖畔搜索野生花株,來判斷情況。

    東方離人聽到這些,想了想道:

    “圣上在入冬之前,已經派遣探子,搜索天瑯湖沿岸,但天瑯湖太大,巡視又嚴密,目前尚未有消息傳回來……”

    曹公公微微頷首,不緊不慢繼續道:

    “老奴為東方氏家仆,雖然不聽長公主調令,但雪湖花惠及東方氏子孫六十年,無論誰做皇位,此物都不可缺失,老奴不能坐視此事出差錯。

    “今日求見二公主,是想請命,去關外操辦此事,如果今年沒開,明年老奴也會將雪湖花帶回云安。”

    東方離人聽見曹公公請命要給朝廷辦事,心頭并沒有什么意外,畢竟雪湖花拿回來,也不是她們姐妹倆的,而是入大魏國庫,屬于東方氏接下來的幾代帝王,曹公公作為大管家,可以不給女帝辦事,但事關東方家子子孫孫的事兒,還是得操個心。

    曹公公當了一輩子大內總管,從未出過紕漏,辦事東方離人自然放心,但她知道曹公公根本不想活,只想舍身取義,真去搶雪湖花,肯定是燒盡最后一滴血,拼死給東方氏子孫多弄一點回來,讓這一輩子有始有終。

    東方離人終究不是帝王,沒那么果斷的帝王心腸,自幼被曹公公指點武藝,明知對方抱著死志,哪里能無波無瀾就點頭,稍加斟酌后,開口道:

    “此事本王會和圣上秉明,過幾天再給曹總管答復。”

    曹公公躬身道:“時不可待。長公主的性子,老奴知曉,心有躊躇,但身為帝王,為大局著想,還是會答應。

    “殿下既然是攝政王,便該替長公主分憂,這些事情殿下做主,或者讓李相做主,事后秉明,長公主或許會責備你們,但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心里會好受許多。

    “而殿下讓長公主來決策,長公主又能如何?”

    東方離人倒是被這一句話問住了,心頭明白曹公公的意思——惡人要臣子自覺去當,不能讓君主親自下令干這種把忠臣良將當耗材用的事兒。

    東方離人明白道理,但依舊沒有立刻答復,起身道:

    “本王和李相先行商量,曹總管不必心急。如今大魏英杰輩出,不像往日那般,只有曹總管和國師兩人守著京城,必要時必須做取舍。即便北梁已經收了雪湖花,夜驚堂也能讓他們吐出來。”

    曹公公上次見夜驚堂,仇天合才剛出獄,在地底沒了解外面的情況,還真不清楚夜驚堂如今成長到了何種境地。

    眼見東方離人這么說,曹公公也不再堅持,只是俯身恭送。

    東方離人轉身走出地牢,待來到鳴玉樓下后,才轉頭道:

    “孟姣,你修書一封,給夜驚堂送去,說明剛才的事情,讓他不要心急,先陪太后和圣上過完年,容本王打探清楚情況,再來辦此事。傷漸離,去請李相過來。”

    “遵命。”

    孟姣和傷漸離,領命后分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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