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依舊抱著紅杏的尸體，撕心裂肺地喊著“母親”二字。
黃鶯略一思索，便將前因后果都想明白了。
她蹲在無塵身邊，嘆了一口氣道：“其實這樣走了也好，省得到時候染上臟病，躺在草堆上，都生蛆了也沒人管，她比大多數娼妓都是幸運的，至少還有你安葬她。”
無塵也不看黃鶯，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這時一聲尖利的咒罵聲傳來：
“好你個賤蹄子，真是白眼狼啊，來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親娘，怎么的？嫌你娘臟啊，要不是你不給錢，我能來這里住么？”
一個婦人光著一只腳，手里抄著個鞋底就沖了過來。
黃鶯白了她一眼，冷聲道：“你若敢打我一下，以后休想從我這里拿一個子兒。”
婦人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紅杏，嚇得趕緊躲到了黃鶯的背后，也不罵了，老實了，嘀嘀咕咕道：“紅杏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死了哦，怪嚇人的。”
“自殺了，不想給自己的兒子添麻煩。”黃鶯鄙夷地看了婦人一眼，又道，“你若是有半點這個自覺，少賭一點，我也不會將你送這里來。”
那婦人一聽，急了，又高聲罵道：“你想干嘛？想咒我死啊，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畜生呢？人家兒子死了還知道哭，到時候你是不是要放鞭炮慶祝啊！”
無塵對這場鬧劇充耳不聞，他纖細的身軀將紅杏一點點地背起，又一點點往門外挪。
“無塵，你干嘛去？”黃鶯喊了一聲。
無塵腳步未停，只繼續往外面走，他的身子本來就受不了力，這會兒又扛了一個人，整個人顯得更加的佝僂了，每走一步都要大喘氣。
但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背著自己的母親，緩慢又堅定地在姘村的大道上走著。
母親不喜歡這里，他便要帶母親離開。
漸漸地路兩旁都聚滿了人，一個個本來還議論紛紛，漸漸地都變得面色肅穆，一個字也不說了。
黃鶯也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苦笑了一下，抬腳跟上去。
她媽反應了過來，趕緊拉住了她，死活不肯松手，求道：“你給我點兒錢，你快給我點兒錢，不然我不放你走。”
紅杏嫌棄地往她媽手里塞幾個銅板，然后立即跟了出去。
等到只有她和無塵兩個活人的時候，就是最適合下手的時候。
無塵一路背著紅杏出了姘村，又往南走了十多公里，終于找到了一棵長了幾片葉子的老樹，才將紅杏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
黃鶯默默地跟在后面，漸漸地，神色也變得復雜。
她不懂，對于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無塵在堅持什么？
而她為何就攤不上這樣一個省心的母親？
果然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樣的，她的只能靠自己來掙！
無塵已經精疲力盡，虛弱地一直在喘氣，卻還跪在地上，用雙手一點一點地挖著沙子。
天已經黑了，夜色掩蓋住了他手指上的星星點點的血液，連指甲上的裂縫也看不到了。
黃鶯覺得自己現在撲上去，把手里的東西按在無塵的心臟上簡直是輕而易舉。
但她卻有點下不去手了。
無塵現在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神圣，他專心得好像天地間已經空無一物，唯有他和他的母親。
紅杏嘆了一口氣，好心道：“算了，等他埋完了吧。”
無塵終于挖出一個容下一人的坑，他費力地站起來，用沾滿了鮮血地雙手將紅杏一點點抱了起來。
他步履蹣跚，額頭冷汗直冒，但他依舊撐著身體，艱難地完成了這個動作。
接著，無塵跪下，拜了三拜，哽咽道：“母親，無塵不孝，這輩子沒能在您跟前侍奉，愿您下輩子能夠平安喜樂，安享晚年。”
他斂眸，心道，也愿您下輩子不要再遇見他了，他可能真的命不好。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黑影朝他撲了過來，月黑風高的，無塵整個人都栽在了沙地里。
借著月光，無塵抬眼看去，只見黃鶯一臉猙獰地壓在他的身上。
“無塵，你別怪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黃鶯一手掐著無塵的脖子，一手從袖子里拿出來一個黑色的匣子，往無塵的胸口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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