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衿看著六皇子稚嫩的臉，心中難受極了——這個孩子同牧川一般大，那樣善良又勇敢，只要別人一點點好便愿意付出一切，最后也會淪為這場政斗的犧牲品嗎？
六皇子還看著她，臉上流下來的眼淚順著下巴滴落，掉進了雪人的頭頂。
寧衿心中驟然升起一股勇氣，拿出自己的手帕幫他擦去了臉上的淚，緩慢而堅定道：“夫子不會讓你死的。”
柔軟的手帕有一種淡淡的香氣，是寧夫子身上的味道，六皇子慢慢停止了啜泣，一雙被淚水洗的烏黑發亮的眼眸盯著她，片刻后，鼓起勇氣撲到她懷里大哭起來：“夫子......姐姐......”
被小孩身上絕望的氣息感染，寧衿也忍不住跟著紅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氣將淚意忍回去，輕輕拍了拍趴在自己肩頭哭泣的六皇子，無聲安慰著他。
*
皇帝病倒之后整整一天一夜都沒醒來過，皇后衣不解帶的親自在一旁照顧，盡管十分不愿意面對，可第二日夜里，噩耗還是從龍臨殿傳出——皇上駕崩了。
這消息一經發出，不論文武百官，所有在京朝臣全都連夜進了宮，跪于龍臨殿外。
太醫院院判也跟著在龍臨殿守了兩日，出現在眾人面前時面色憔悴，顯然是為了龍床上那位耗費了太多心力，但還是無力回天。
寧衿也跪在這些人之中，就在秦祭酒身旁。
所有人都神情肅穆，但四周的竊竊私語聲還是傳入她耳中。
“陛下駕崩，這下子太子真要登基了吧？”
“可五皇子那事兒陛下還未做定奪啊！難道真要交給太子處理？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你還有心思同情人家，先把自己管好吧，太子登基后必定要進行大清洗，你當初可沒站人家那邊。”
“真是太突然了，休沐前陛下分明看著還好好的，會不會是有人做了什么？”
“突然什么啊，陛下龍體抱恙也不是一日兩日的，能突然好起來本來就很蹊蹺，突然沒了雖說有些快，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再說了，皇宮重地，重兵把守，誰能做什么？”
耳邊紛紛鬧鬧，寧衿一直低著頭，就聽見秦祭酒極輕的嘆了一口氣。
本以為他是因為皇帝駕崩而嘆息，可下一秒卻聽他說：“如今我最擔心的已經不是宮里的內斗了，而是邊境。”
“除了已經失聯的瀧州，我軍駐守的其他邊陲全都受到了敵人不同程度的侵襲，包括......同丹國交界之地。”
丹國！
寧衿驟然抬起頭，驚駭道：“全部？”
秦祭酒點了點頭：“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陛下這兩日病倒，折子還未送入宮中，只有內閣先拿到看了，可朝堂內部糟亂一片，如今群龍無首，就更無人能夠定奪了。”
大周安穩平定數十年，頭一回遭遇這種內憂外患的巨變，哪怕是穩重如秦祭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已經經歷過一次的寧衿心卻是止不住的沉了下去。
更快了......這一世的巨變比上一世來的更快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重生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太多，外敵侵襲本該是在太子坐穩了皇位——至少年后才會發生，可如今周皇帝才將將駕崩，秦祭酒便帶來了這個消息。
接下來......若是真讓太子得逞，借著盡快穩定內亂的借口迅速上位，恐怕又要開始行上一世的老路。
寧衿呼吸有些不穩。
如今的大周就像是一個被蛀的千瘡百孔的大樹，只需要外力輕輕一撞，便會轟然倒塌。
那么她重生以后小心布下的支撐點，是不是該引出來發揮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