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悄悄發生的一切外人全然不知，國子監內，小小的一間舍房里堆滿了書冊，書案前，寧衿正在修補最后一張輿圖。
這是個細致活兒，任何一處都不能出任何差錯，因此她格外細心，最后一處也添上后，寧衿吹了吹墨跡，差人放到一邊去晾曬。
跟著她的兩個侍童年紀都不大，正在分門別類的幫她整理各個地區的小圖，聽到吩咐，手腳麻利的把腳邊的書理了理堆起來，然后一人一邊小心翼翼的抬起。
“寧大人，今日上午分明就已經全部做完了，為何不立刻給祭酒大人送去，要等到夜里？”名為錦書的書童好奇道。
他們現在已經大致整理完了，只等最后一張大圖晾好。
就像寧大人說過的，修訂輿圖是個要緊活兒，而且絕對不能泄露出去，這幾日四周轉來轉去巡邏的守衛越發多，搞的眾人都挺緊張，尤其是兩個侍童。
大家都清楚這些守衛是為了護送所有的輿圖安然無恙的從國子監送到軍機處，這東西在自己手上留的越久就越像個燙手山芋，出了事兒任何人都承擔不起。
寧大人不早點把這燙手山芋送走，居然還這么不急不緩的，她就一點不擔心嗎？
寧衿有條不紊的整理好書案，揉了揉酸疼的手腕：“不急。”
另一個侍童素書默默給她端來清茶，然后蹲下去收拾剩下的狼藉。
錦書也開始干活，寧衿看著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兒，突然開口問道：“你們也跟著我同做幾天了，對瀧州的輿情圖還記得多少？”
“這……”
兩個侍童對視一眼，錦書撓了撓頭：“大人，經手的圖太多了，瀧州的話，我只能畫出大概的形狀。”
不愛說話的素書默默點了點頭，他也是。
寧衿從書案上拿了兩張白紙遞給他們一人一張：“畫畫吧，當玩兒。”
錦書素書不明所以接過來，他們頭一回拿這么好的紙和筆，寧大人卻讓拿來玩？
寧衿把東西遞給他們之后也沒再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開始處理堆積了許多天的女學的瑣事，兩個侍童發覺她是真的不管他們了，收拾完屋子之后便執筆涂涂畫畫起來。
*
國子監放學時間在哺時。
冬日入夜格外快，平日的這個時間，白子坤早就跑的不見人影，今日寧衿卻在藏書閣門口碰到了正在鬼鬼祟祟徘徊的他。
“寧助教。”白子坤眼尖的看見她懷里揣著一個牛皮袋，里頭隱約可見卷起來的紙張，心虛的同時很快激動起來。
這就是他今夜想要的東西嗎？
“白助教，這個點了還沒回去？”對方看到自己似乎挺驚訝，白子坤不由得有點后悔自己平日里走的太早，今日一反常態，會不會被懷疑。
他張了張嘴，隨便扯了個理由胡亂解釋道：“張夫子明日告假，讓我替他上一堂課，我準備準備，一會就回。”
為防止寧衿多問別的，他搶著開口：“寧助教這么晚了，來給祭酒大人送東西？”
“啊，對。”寧衿看了看懷里的牛皮袋，道：“錦書素書不操心，下午送圖過去的時候落下一個，我方才收拾舍房才發現，現在立刻給大人送過去，免得他明日就要帶走。”
“小孩子做事就是這樣，毛毛躁躁。”白子坤自以為不是很明顯的盯著她手上的袋子，舔了舔因為緊張而干澀了一整日的嘴：“是什么地方的？”
寧衿對他像是完全不設防，給出一個令白子坤心頭狂跳的答案：“瀧州。”
瀧州！
那正是他今夜的目標，現如今就在這個女人手里。
這附近無人，一瞬間，白子坤腦子里甚至閃過了把人打暈就這么明搶的想法。
直接明搶比一會兒想辦法去偷可簡單多了……
白子坤目光幽深。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熾熱，把對面的姑娘盯的不自然了，寧衿抱緊了懷里的書袋，匆匆道：“無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我家的馬車還在門口等著我。”
一句話把差點動手的白子坤拉回了理智邊緣。
對……不能明著來……
偷輿圖不是目的，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輿圖不被發現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若是直接從這個女人手里搶了，殺了人搶走麻煩，不殺也麻煩。
白子坤說服自己，依依不舍的看著寧衿懷里的牛皮袋，點了點頭：“嗯。”
算了，父親安排了人接應自己，還是忍一忍，今晚再動手好了。
寧衿清楚的將他的情緒收入眼中，不動聲色勾了勾唇，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