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那年1981 > 185 三瘸子他大嫂
  老歪坐山招夫過來十年了,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單獨跟“爹”坐在一起,聊聊他老家的情況。

  本來嘛,就梁金元跟老歪父母,就是屬于八加八竿子都撥拉不著的關系。

  既不算親戚也不是朋友,幾乎就是不認識的人。

  每一家坐山招夫的情況都是這樣。

  主要原因就是坐山招夫的下賤身份,還有就是因為關系尷尬,寡婦的公公就跟男人的父母幾乎沒有交集。

  現在“爹”如此貼心貼肺地關心自己,老歪不由得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老家的情況一五一十都跟她說了。

  他母親今年七十多了。

  當年老歪坐山招夫出來之前,他跟父母住在一起,三口人。

  大哥和二哥早就成家分出去另過了。

  后來坐山招夫走了,那三間屋就剩父母。

  再后來父親生病去世了,母親身體還好,能自己過就自己過,也不愿過去跟兒子兒媳擠在一起。

  就是前些天的時候,母親去井上大水,在井臺上摔倒了。

  這種村里的大井,每個村莊都有,往往一個村子在村東村西,村南村北的,還有不止一口大井。

  村民都是從大井挑水吃。

  因為從前的人從來不在院子里打井。

  后來有的人家開始在院子里打井,老年人還反對,認為好好的院子怎么能打上一眼井呢!

  不吉利。

  只不過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家,也沒見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發生,以后就有越來越多的人家開始在自家院子打井。

  這年頭地下水資源豐沛,水位不深,挖下去六七米就能挖到水源。

  泉眼一冒,水位漲上來,基本就是兩三米的旱筒,也就是井里水面離地面也就兩三米。

  再在井上安一個自制的手動壓水泵。

  這樣就有越來越多的人不用去挑水吃了。

  只有像老歪母親這樣為數不多的人家,還是去大井上打水吃。

  井臺是四塊平整的大青石四周一圍攢起來的,幾十年人來人往挑水,鞋底把石頭磨下去好幾公分,光滑無比。

  這么滑溜的井臺,冬天打水的淋上水,就會結冰。

  打水的在井臺上都是小心又小心。

  包括老歪的母親,冬天也是極為小心,萬幸從沒滑倒,或者滑到井里一類。

  現在是大夏天的,又不結冰,反而沒那么多戒備心。

  一兩天沒有來挑水的,加上這兩天刮風,井臺上一層浮土,見了水有點稀泥狀。

  在這么溜光的井臺上,細膩的稀泥起到了潤滑劑的作用,簡直比踩在冰上都滑溜。

  老太太摔倒了。

  緊急送到醫院,拍個片子一看,把一側的股骨頭給摔下來了。

  本來股骨頸很細,斷了以后愈合能力很差。

  加上老太太七十多歲的人了,就是動手術接上,到底能不能愈合,這個醫生也不能保證。

  但是現在別沒有好辦法,只能動手術接上,聽天由命。

  如果有人造的,給換一個人造的當然好,可惜現在沒有。

  母親動完手術,待了十多天,醫生說可以出院了,回家養著,到時候來復查看看再說。

  就是母親出院的去向問題,老歪的大嫂提出一個讓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問題,把老歪給難住了。

  大嫂家以前是真正的地主。

  有人說地主家的閨女,不好伺候。

  大概是強勢慣了。

  嫁到這村,大集體的時候就是喜歡見縫插針的多吃多占,混不講理。

  單干了以后,也是相當自私,喜歡占小便宜,甚至占不到便宜就感覺吃了虧,時常跟左鄰右舍鬧矛盾。

  人品很是一般。

  大哥因為娶的是地主家的女兒,感覺人家原來很高貴的樣子,所以比較懼內。

  什么都聽老婆的。

  老婆如何言行,不但不管,還言聽計從地隨著。

  家里就是陰盛陽衰的態勢。

  老歪沒摔斷腿之前,大嫂對這個小叔子態度一般。

  后來老歪被馬車砸斷腿,成了殘疾人,在村里外號三瘸子。

  不但村里人這么叫他,連大嫂跟外人也這么叫。

  這個小叔子殘了,基本就是個光棍。

  又殘又光棍,很下等的人。

  大嫂以其為恥。

  不但發自內心地看不起三小叔子,而且生怕外人不知道她這種心理從而顯得她很低級。

  于是有意識地表現出對小叔子的不屑。

  無論在外人還是三小叔面前都是這樣的態度。

  三小叔腿殘了,又不是腦殘,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嫂子既然歧視他,他也盡量離得遠一點。

  省得拖了全家人身價的后腿。

  大嫂這樣對待他,他的侄子侄女也這樣的態度對待三叔。

  要不然為什么要常常強調“家風”這個問題。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每一個孩子都是以父母的言行為標準,在對父母的崇拜和模仿中成長起來的。

  至關重要地影響著孩子的價值觀。

  三叔是個下等人,侄子侄女們就認為應該被歧視,如果對他表示尊敬就是對自己的侮辱。

  這就是孩子們從小形成的價值觀。

  他們看不起這個三叔,同理可得,對于三叔坐山招夫過去的梁家河的那一家孤兒寡母可憐蟲,大嫂一家當然只能是妻以夫貴地表示歧視。

  逢年過節大倉娘帶著孩子們去看望爺爺奶奶,大伯母其實一直就是鼻孔朝天,十分優越,態度比較惡劣。

  她家那些孩子也欺生,每次都欺負大倉兄弟幾個。

  所以這些年來,大嫂跟大倉娘論起來算是親妯娌,但幾乎就像兩個光溜溜的石頭蛋子,最多碰一下就各自分開,永遠不可能有所聯結交集。

  老歪也是盡量跟大嫂一家保持距離。

  但是這次母親摔斷腿,住院,家里人捎信把三瘸子也叫去了。

  因為三瘸子得到消息去得晚,到那里的時候母親已經動了手術。

  大嫂一看三小叔來了,不等他開口,立即就態度惡劣地說了許多的瘋話。

  說來說去,意思其實只有一個,三個兒子,必須要均攤婆婆的醫藥費。

  但是二嫂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一聽這話就不在理。

  坐堂招夫雖然比上門女婿更悲慘,但從本質上還是差不多的,就是因為家里人沒有能力給兒子娶上媳婦,只能招贅出去。

  招出去的兒子,如同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

  父母沒有盡到為兒子張羅婚事的責任,那么這個招出去的兒子也免去了贍養父母,給父母養老送終的義務。

  畢竟上門女婿要去贍養女方的父母,養老送終。

  所以二嫂認為母親受傷,老三來伺候,盡到兒子的孝道是應該的,但是不應該分攤醫藥費。

  大嫂心底當然懂得這個道理。

  但她并不是一個講理的人,決不采納兄弟媳婦的意見。

  口口聲聲說婆婆明明三個兒子,親生親養的,就必須有養老的責任。

  妯娌二人為這事爭執不休,然后發展到爭吵,眼看著就要矛盾升級,準備互相對罵了。

  三瘸子及時制止了倆嫂子的沖突。

  他甘心情愿分擔醫藥費。

  當然他也懂得,招贅出去的兒子,是潑出去的水,是沒有分擔醫藥費的義務的。

  但是沒辦法,誰讓咱有錢呢。

  臨來的時候,老大聽說自己那個奶奶摔斷腿了,上了醫院。

  知道肯定要動手術,住院的。

  就在繼父出門之后,偷著給繼父手里塞了三百塊錢。

  老歪當時感動得鼻子一酸,是流著淚走的。

  當然,流淚的原因也是因為想起他娘摔斷腿來了。

  現在大嫂要求分擔醫藥費,手里有錢就好辦事,他也大大方方裝了一回逼。

  大嫂心滿意足,消停了,三瘸子就盡心盡力地在醫院伺候母親。

  只是,在母親要出院的時候,大嫂出了一個更大的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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