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呀~~!!!”
聲促而急切的魂魄消亡之咒,在凌云招臨近三死魔物巢穴邊緣的時候,終于醞釀吼出!
這方天地,萬籟繁聲,突然奇詭的安靜了下來!
凌云招頓時由心底生出一股強烈的不祥之感!
他腳步不停,扭頭回望,只見一道碩大的音爆漣漪,在身后七八丈的地方,驟然而來!
眉峰大蹙,他低頭,又看了一眼懷中的李師弟。
那一雙銳目里深藏的情感,被逐漸密集起來的雨滴打濕,復雜莫名。
他沒再繼續猶豫,果斷抬手,將自己的李師弟,向身后拋了出去!
沒有了這個負擔,腳步更加輕捷,幾息之后,他終于竄到了三死魔物巢穴之外!
瓢潑大雨,怒吼狂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停止。
三死魔物直直追到巢穴外圍,三道血紅眼珠,死死地盯視著凌云招融化到夜色里的身影。
置身于雨幕之外,不知為何它不再追擊,而是止住了龐大的身軀,盤繞在了一棵巨大的古樹上,如同火炬一般的眼目,漸漸黯滅。
這一晚仿佛格外的漫長,破曉遙遙無期。
漆黑的夜色,是一硯化不開的濃墨,越研墨色越濃。
“大師兄!!”
“大師兄出來了!!!”
在外等候的六名弟子聒噪了起來,看著為他們殿后的大師兄安然而歸,各個欣喜非常。
“此處不宜久留,去古庸城與宗門匯合。”凌云招抹去臉上雨珠,聲音有些嘶啞。
六名弟子沒有異議,各自駕馭法寶,向忘川大河下游馳行。
其中一名弟子,轉頭望了一眼三死魔物的巢穴,目光中滿是恐懼和歉疚之意,他平時與李姓弟子交情不錯。
“...李師弟也折在里面了。”凌云招理解這位師弟的心情,開口說道,臉上流露出沉痛之色,聲音稍顯哽咽,“周師弟、李師弟身死,夜師弟下落不明,這一趟損失慘重,責任在我,我會向師尊負荊請罪。”
“大師兄說哪里的話,如果沒有大師兄,我們幾個,可能都會死在那里的!”
“是啊,大師兄不必自責,如果師尊定要責罰,我們眾師弟,愿意與大師兄一起受罰!”
“就是,大師兄甘冒危險為我們斷后,我們豈會不知!我們是一起行動的,有獎勵時同享,有過失了也理當同罰才對!”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得說著,沿著忘川大河河畔,在大雨狂風之中向古庸城撤離。
雷鳴電閃的光芒下,凌云招的嘴角,不著痕跡的微揚。
〇〇〇〇〇〇
一只小小的蜉蝣,閃動著透明的翅膀,在與天青色的禁制接觸之時,天青色的禁制毫無抵擋,任憑蜉蝣穿越而過了。
白墨淵原本波瀾不驚的靈海,在夜之宸的靈氣蜉蝣穿身而過的瞬間,驀地涌起了驚天駭浪!
視線所及的這片靈海,驚濤駭浪凝聚成了一條墨色的巨鯤,廣背不知幾千里,擺動鰭尾,一躍而起!
鰭尾流泛著墨亮的光彩,在凌空而起的時候,倏忽之間的一剎那,鱗鰭轉變成了巨鵬的羽翼!
這只巨鵬,在天海之中,突然一聲啼叫!
鳴聲振聾發聵,鼓蕩古今時空,一圈接連一圈的音爆,將蜉蝣穿過禁制形成的小孔,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裂洞!
而后,這只巨鵬鼓動了一下闊達數千里的雙翼,接天連海的颶風頓生,它摶扶搖而上,一飛沖天,挾帶世間萬物無法比擬的力量,一舉沖撞開了,籠罩在白墨淵靈海四方八極的禁制!
“...靈海接天闕,鯤鵬振鰭翼!”夜之宸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夠看到傳說中的,鯤魚化鵬的景象,“...原來他境界之高,竟然達到了入天宮三境中的第三境,鵬境!”
夜之宸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感覺一股龐大的異體靈氣,由白墨淵胸膛的檀中穴,翻卷著涌入自己掌心勞宮穴!
夜之宸頓時覺得自己體內狹窄的經絡,即將要炸裂開來了似的,往昔的涓涓小流,如何承受汪海大川的沖擊?!
他不禁慘聲悶哼,白皙俊逸的臉上,剎那通紅!
冷香奴略顯緊張的守在夜之宸和白墨淵身邊,見到夜之宸異樣,趕忙用冷香靈氣凝成的美麗指尖,戳向夜之宸的檀中穴,而后以整座冷香花海的靈氣,引導著涌入夜之宸體內的異體靈氣,先后封印了夜之宸的小池靈海,紫府,以及識海。
分不清是昏迷還是沉睡。
夜之宸意識困于自己的識海之中。
有些景象十分清晰,有些景象卻萬分模糊。
清晰的是自己八歲那年,被師尊帶到了云隱仙境太昊峰。
仙境九峰,太昊居中。
太昊峰高出其余八峰千丈,在太昊殿中環望,其余八峰大抵只在太昊峰山腰,如臣子般拱列在旁。
初到太昊峰的那一天,正值中秋,夜晚明月如盤,豁然眼前,仿佛只要微微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到,這古往今來使得無數先哲傾倒的冰蟾。
“好好地看,這輪秋月之中,有時可現仙人身影,若領悟一二,于你修行大有裨益。”
談心欲身朗氣清,卓立在夜之宸身邊,潔白雅絕的仙衫,在山風晚意里任意飄搖。
夜之宸看了看師尊,又更加瞪大了眼睛,去看眼前那輪桂宮。
雖然聽話的去看,可他小小的心里卻覺得,這輪玉鏡里即使有仙人身影,恐怕也比不上師尊,如此卓絕的仙姿。
山中日月長,斗轉星移,一晃十年。
十年之間在云隱仙境太昊峰修行的日子,歷歷在目。
可夜之宸八歲之前的記憶,卻萬分模糊。
他的意識,在識海中悠悠晃晃,就和做夢一樣。
他將歷歷在目的十年,反復夢了數遍之后,開始好奇自己八歲之前的事情了。
他從百無聊賴地回想,到努力地回想,無論如何回想,就是無法從識海中,搜尋到一丁點兒的記憶碎片。
可能自己,記事比較晚吧。
夜之宸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能這樣寬慰自己。
直到,白墨淵為了避免夜之宸變成白癡,施展出了梵凈佛宗的『謁靈臺經』!
“...凈塵埃,清靈臺!”白墨淵清冷的聲音,驀然間,無比清晰地響在夜之宸封閉的識海之中!
夜之宸的識海,那些混沌模糊的地方,驟然響起了琉璃破碎的聲音!
塵封的少時記憶,抽絲剝繭,現出了包裹于內的蛹,他慢慢地記起了一些畫面!
第一幅畫面是一個盈月漸滿的夜晚,皓月光輝輕灑在一個古樸的村落里。
村落里火光沖天,漫天飛揚著火灰、埃塵還有血!
鮮紅無比的血,無比的刺眼!
大片大片的濺起著!一朵一朵的綻開著!一滴一滴的零落著!
這個古樸的村落,正在被屠村!!
夜之宸心里陡然一緊,他感覺自己躲在了一處柴火堆里,透過稻草的縫隙,模模糊糊地看到外邊,一個個躺在地上垂死掙扎的人,那面色猙獰的表情!
四周,全是血,還有到處散落的肢體,腸子,頭顱和眼珠!
這個地方,到底是哪里?!夜之宸遍體寒透,感覺自己身在阿鼻地獄,無間地府!
他于這幅畫面之中,聽不到任何聲音,仿佛所有的聲音,都跟隨死逝之人最后的呻吟,消湮在了這個世界上。
直到,火焰撲簌的光影里,邁步走來一個身影。
這個悲慘的世界,隨著這抹身影的到來,漸漸有了聲音。
大火燃燒著草廬房屋以及一切可燃之物,嗶啵有聲!
幾只寒鴉,落腳在尚未著火的槐樹上,凄厲地鳴叫著!
數十條野狗,爭搶著地上的尸骨遺骸,嘴里時不時地發出嗚嗚的,護食一般的聲響!
這抹身影,在這般恐怖的畫面之中,安步而行,走近了一些,又走近了一些,終于輪廓漸清!
這人卓姿俊傲,左手負在身后,右手執著一柄油紙傘!
無數飛旋濺落著的火灰、塵埃和血,全部被隔絕在了身周三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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