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明尊 > 第一百四十二章韶華白發三千丈,太白一劍決浮云
  錢晨揮動鐵劍,劍光化虹電掣,劍氣蕩出,幻出重重青色蓮瓣,直刺向老龍籠罩方圓五百里的神域。之前王龍象的劍氣只要進入這個范圍,都會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制,法力全部減弱下來。可是這一次,錢晨手中的這一式“揮劍訣浮云’,卻勢如破竹,絲毫不受老龍法力形成的神域壓制,甚至劍氣所至之處,將神域都劈成了兩半。

  這一劍以分水之勢平平刺出,似于劍訣之中‘揮劍訣浮云’一句并沒有什么聯系。

  但劍光之凝練,竟能將無形無質,可以稱得上是法則領域的神域斬開。

  老龍心中頓生十分的忌憚,劍光青虹之中隱約藏著莫名大力,先前那幾式青蓮劍式散落的強大力量,在這一劍中完全收斂,初時四方劍氣匯聚,還有些聲勢。到了后來,這一劍越來越內煉,仿佛一個黑洞一般,非但沒有絲毫的劍氣外泄,甚至還在不斷的將外面散落的氣勢、劍氣、元炁吞噬進去。

  所過之處,明明威力毫無外泄,兩人之間的江面依然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不對,若是這一劍威力沒有外泄,那江水是因為什么而裂開?”

  老龍心中警惕,他持之護身的神域和真龍鱗甲,在這一劍面前似乎毫無抵御之能。它的真龍之軀一擺長尾,猶如擠進了虛空中一般,游了出去。龍族天生便能飛行,但與禽鳥一類和修道人的遁術不同,龍族的‘飛翔’之能,更確切的來說,是‘游動’才對。禽鳥飛翔有的靠御風之能,如鯤鵬,有的和修道人的遁光一樣,是肉身化光飛行,亦或借五行而遁。

  唯有真龍,憑借的是對空間的感知,其他生靈是在空間中行動,唯有龍族是在空間之中‘游動’。

  這般暢游虛空的本事,在錢晨的前世也有設想,名頭喚作“曲率引擎”!

  神龍擺尾,游入虛空,避過這平平無奇的一劍。

  錢晨這一劍,卻并非沖著他去的,劍光擦著真龍之軀而過,凝練無比的劍光毫無阻礙,像是切過一張薄紙一樣,斬過水球,如若無物……懸浮在大江之上,直徑五百里,宛如建康城整體懸浮起來的水球,在這一劍之下被切割開來。

  束縛著王龍象,如山海傾壓一般的巨力驟然消失。

  他身軀驟然一松,幾欲墜落江面,勉強睜開眼睛,眼前只能模糊看到一個身影。

  王龍象依舊緊握著長劍,支撐著自己。

  老龍及時躲開這一劍的可怕威力,心中正待一松,卻才察覺到尾部的一陣劇痛傳來。

  它回頭一看,龍尾只剩下了半截,大篷血雨翻飛揚灑,連同最后的那截尾巴骨都被平平削去老大一塊,雖然沒有正面命中,可是劍光電射而來時,它終究沒有完全躲過,被這一劍擦過了龍尾。

  老龍心中冷汗淋漓,若是方才它盲目自信于真龍的鱗甲和神域護身之能,只怕此刻斷的,就不止一截尾巴了!

  “這一劍,你若不用來救人,倒真有幾分可能置我于死地。”老龍恐慌之后,又冷靜了下來,依舊忍不住龍族的天性出言嘲諷道:“真是可笑的……情誼!”

  “可惜,我已經猜出這一劍的玄機!”老龍心中暗道。

  ‘揮劍決浮云!’這一式,并非是劍氣內斂,威力凝聚而已。

  它真正的奧秘,是將劍氣的威力施展到一個全新的層面,若是說操縱元炁的斗法都是在白紙上作畫,用自己的顏色,覆蓋別人的顏色的話,這一劍就等若將作畫的那一張紙給切割開來,只要承載元炁的紙張被割裂,其上的形體無論多么堅韌,也會支離破碎。

  所以這一劍的威力是斬向空間!

  揮劍訣浮云,以浮云代指無形無相之物,斬裂空間,故而一切元炁皆可斬斷!

  雖然老龍并不清楚,錢晨是如何利用不過陰神級數的法力,做到本該元神才能做到的事情,但只要知曉這一劍的根本,它便有辦法躲避。

  “你終究是不懂!”

  錢晨一劍分水之勢已經刺盡,大江之上裂開一道橫貫千里的傷口,流淌的江水卻無法使得裂隙重合,非得這一劍切開的空間愈合,才會消失。

  抽劍斷水,終非傳說!

  “這一劍只是開始罷了……”

  脫困而出的王龍象驟然抬頭,看向腳下的劍痕,顯露震驚之色。

  錢晨去勢已盡的一劍,此刻卻沒有停下,驟然上舉,一刺勢盡之后抽劍上撩,橫刃向天。

  劍曜長空三千丈,可以浮云絕飛鳥——這才是‘揮劍決浮云,諸侯盡西來’。

  此刻天空之上,老龍匯聚的云海驟然被這一劍切開,天光自那一線之淵下降,卻照出了錢晨這一劍揮舞過的軌跡,劍氣斬過的那個面,猶如最深邃的黑暗一般,吞噬著任何光線,在陽光之下顯露一條唯有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黑線。

  揮劍決浮云,并不是一劍斬裂空間,而是引導諸天界海的力量,利用諸天萬界相互之間的擠壓,將空間擠迫迸裂。是以一劍之力,創造空間交錯的一個面。

  李太白昔年創造這一式的時候,便一劍術,牽引日月升降之力,以日月星辰入劍,借助這股沛然之力,引導出天界對其他世界牽引的特殊力量,這股力量,便是飛升之力!

  飛升之力,令天界和所在的世界重合,擠壓出空間斷層。

  世間修道人苦苦求之,嘔心瀝血都不得其門的最終目標,視為道途終點的‘飛升’,竟然只是李太白的一劍而已。這一劍的氣魄,精彩,野心,狂傲,將李太白的性格展現的淋漓盡致。

  ‘揮劍決浮云,諸侯盡西來’的真意其實是——傳聞天界在九天云端之上,我便以劍氣絕浮云,飛升我就不去了!換你們過來吧!

  當然,真正的‘揮劍決浮云’幾可斬天仙,李太白元神之后的巔峰一劍,自然還不是現在的錢晨所能施展的。所以這一劍牽引的并非是天界之力……可諸天界海之中相互影響的世界,豈非只有一個上古天界?

  除了接引天界的‘飛升’之力,還有一種諸天交錯的力量,更容易引發。

  那便是‘死亡’!

  所以,這一劍錢晨借助的是九幽的力量!

  老龍神域借助百萬陰魂和他的神域陰土才得以成型,因此神域之中死亡的力量強大的不可思議,錢晨以死亡入劍,引導九幽之力降世,造成九幽陰世和地仙陽世在老龍的神域之中交錯,雖然稱不上輕而易舉,但也完全在錢晨的駕驅之內。老龍猜到了這一劍的表象,卻根本沒有看穿其真正的本質。

  因此錢晨才會說:“你終究是不懂!”

  而在場真正看出這一劍一絲本質的,正是接近崩潰邊緣的王龍象,他以自身的劍心通明,窺破了錢晨這一劍之中,濃厚的死亡之意和九幽的恐怖陰影,所以他才會如此驚訝,驚訝錢晨能這般輕松的駕驅這股禁忌之力。

  “陰間我就不去了,你們自己來吧!”

  如果李太白的這一劍是在藐天界而輕仙神。錢晨此刻便是在蔑視死亡,嘲諷鬼神。

  “不好意思,作為先天靈寶,我是不會死的!九幽想要我,那就只能自己追過來。你追上我,我就讓你……”

  九幽自那一線降臨,老龍這時候才察覺不對,它神州度化的百萬陰魂,他的陰土神域都在受到那劍痕之處隱隱出現的一條黑線的牽引,化為他無匹法力的陰魂,在黑線的牽引之下,輕易就擺脫了他神域的束縛。

  無數陰魂鬼火,肉眼可見的自神域之中浮現,星星點點的匯聚成河,墜入那一線黑暗之中。

  這一刻,萬魂同墜!

  “不!”

  老龍這時候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他已經無力阻止。魂魄回歸幽冥的本能匯聚在一起,這一刻九幽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輕易的撕裂了老龍的神域。

  陰土、魂魄、陰兵、神將,這一刻具被九幽之力拉扯,帶了下去,那一道細細的黑線,吞噬著老龍身上無數脫體而出的陰魂。

  強橫的法力隨之脫體而出,被九幽吞噬,那無數陰魂仿佛帶走了老龍身軀中的某些東西,在驅魂化元諸神咒帶來的一切都消失殆盡之后,他所掌控的陰土,他的神將陰兵,也朝著那無底深淵墜落而去,甚至連它的鱗片也再難以維持光澤,呈現脫水的死灰色,它猶如明珠一般的龍眸變得昏黃,像是把它的精氣神也帶走了。

  老龍無力的恢復了人形,披散的頭發已經灰白,他無力跪倒在江面上,臉上已經爬滿了皺紋。

  “業力反噬!”

  錢晨一聲感嘆,借助百萬陰魂的因果未償,那份代價,它們便會自己拿。

  他轉身撤去這一劍,將陰世的力量撤回九幽,這份舉重若輕,讓王龍象再次高看他一眼,能接引九幽的力量固然可怕,但能把九幽再送回去,才是真正的強大。

  九幽無時不刻的不在想著吞噬諸天萬界。

  接引九幽之力,自然能讓它配合,但要想將這放出來的魔龍在關回去,那便是令人絕望的一件事情。

  “他敗了!”

  錢晨手中的鐵劍寸寸斷裂,這一柄凡間千兩銀子,質量只能說還不錯的鐵劍,在承受了諸多此驚人劍氣,最后甚至承受了一次九幽之力的侵襲后,終于壽終正寢。手中沒了劍,錢晨也就無意再取這老龍的性命,反正他現在這樣子,未來還有道院天師清算今日之事,下場比死了也好不了多少,還是不要觸動天庭的霉頭比較好。

  王龍象執劍站在遠處,與錢晨隔著一只老龍對視。

  錢晨抓起腰間的酒葫蘆,朝著他走去……

  在與老龍擦肩而過的時候,它驟然抬頭,目光里沒有半點軟弱,已經是一片絕然:“我為神,寧愿戰死……”

  它的眉心忽然鼓起,再次化身為龍,神魂燃燒,龍軀粉碎,以絕死之勢向錢晨打出了毀滅一切,令元炁都崩潰衰變的一擊。錢晨空著雙手,已經沒有劍了。王龍象這一刻摒棄了一切雜念,恐懼、軟弱和家族的顧慮,親人的牽絆……

  “這一劍斬下去,便是弒神!”

  錢棠為何不敢拔劍?并非他沒有勇氣,而是世家子弟在受盡優待的同時,也要肩負責任,情與理,道德與牽掛,血緣和羈絆,都是他們身上一道道無法斬卻的枷鎖。縱然心中有無限勇氣,也有無法堅定斬出一劍的那一刻。

  凡俗弒神,罪無可恕!

  縱然是王謝,縱然是當世仙門大宗,也不能觸怒天庭……這便是,天條鐵則!

  但這一刻,王龍象一劍純粹而明凈,一切顧慮,都被那一股有進無退,有去無回,有我無他的氣勢斬卻,劍光化為白虹,刺向老龍的心口……

  錢晨沒有回頭。

  “劍來!”

  石室之內,放在司馬睿案上的純陽一氣劍驟然震動,化做一道流光,飛縱而出,瞬息之間閃過匆匆空間,快的讓人看不到劍光,錢晨一劍回首,直指那帶著毀滅氣息,朝他撞來的千丈真龍。

  這一刻,他的精神突然蔓延,沉入了本體道塵珠中,帶動本體中的真靈,轉過一念,只是一個念頭,周圍的時空相似突然凝滯了,道塵珠中念頭一轉,世間滄海桑田的變化,那數百萬年間時光流逝的意境,同樣融入了這一劍之中……

  “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

  劍尖停在了老龍眉心,靜靜的懸浮著,未曾再突破一寸。

  而老龍的眼神卻已經完全空虛,他的眼中,再沒有了神……就在王龍象那一劍臨身之際,千丈真龍之軀驟然崩潰,在江風之中化為飛灰,紛紛揚揚灑落,被江水一沖,干干凈凈的帶走。

  …………

  石室之中,錢晨和王龍象聯手戰龍神的一幕幕,印入眾人眼簾。

  帶給眾人的震驚錯愕已近癲狂,只是交手是泄露的余波,在三人之間翻騰的雷霆氣機,足以將石室之內的任何人打的粉身碎骨,飛灰湮滅。沒有鎮江金嶼的禁制保護,只是老龍掌握五雷,打出大威神雷的一掌,便可震殺這里九成的修士。

  王龍象的天門神通,再到錢晨的劍開天門重創龍神,形勢的變化之快,讓人目不暇接。

  原本以為龍神氣勢無匹,堪比陽神,定然是席卷此地,如摧枯拉朽一般擊殺王龍象的結果。

  結果轉眼王龍象和身邊的不知名的修士聯手,相互配合,幾近完美的一劍重創龍王……那毫不起眼,拿著一柄可笑的破鐵劍就敢上前迎戰龍神,宛如荒唐可笑,不自量力的小丑,四尺鐵劍,幾有裂江之威,劍術修為,隱隱還在王龍象之上。

  后來龍神施展神咒,煉化一江為神域的那一刻,又有人瑟瑟發抖,甚至覺得鎮江金嶼都擋不住神威之怒,想要狼狽逃避,又是錢晨一人一劍,青蓮劍歌威震天下,生生將龍神斗敗。司馬越隱藏的修為,他自以為得意的暗手,底牌,在錢晨面前宛如玩笑,當不得他青蓮劍歌的任何一劍。

  “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

  “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天地為橐籥,周流行太易!”

  “揮劍決浮云,諸侯盡西來!”

  “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

  五劍五式,震驚天下,任何人能得其一,便足以縱橫一時,進入卻一同在一人手中現世。

  此時司馬越只能胡言亂語一般顫聲道:“他殺了天庭正神,犯了天條,得罪天庭,豈會有好下場?自取死路……自取死路!”

  司馬越驚恐的離座想走,但此時一個身影卻踏入了石室之內。

  他手持純陽一氣劍,緩緩走來,一如來時一般不起眼,但直視他的眼睛,卻似能看到滄海桑田,無數時空變化,給人浩瀚無垠之感。錢晨來到石臺前,調轉劍柄,撫摸過純陽一氣劍,只是一劍的時間,便足以讓他參悟劍上殘留的一氣御劍訣真意。

  將太白遺劍奉還,錢晨才抬頭看向正欲離去的司馬越。

  他眉頭一挑,淡淡笑道:

  “有的人縱然神劍在手,也成不了劍中之神!”

  說罷拍了拍旁邊司馬睿的肩膀,已經震撼的無法言語的司馬睿呆呆的,經人提醒才猛然振奮道:“前輩才能稱得上是劍中之神,晚輩買下這柄太白遺劍,正是明珠暗投,愿獻給前輩!”

  錢晨笑道:“我豈是白拿人家東西的人……”

  他微微思量,笑道:“這樣,我也不白用你的劍!”

  信手一拍,按在旁邊的一摞描金箋之上,密密麻麻的赤書文字突然浮現,清晰的烙印在箋上。

  “我所習劍法,亦傳至太白,參悟劍上的禁制,亦有所得,這是我自己參悟祭煉此劍的法訣……便補償給你吧!”

  錢晨將這本現場印出來的道書,拋給司馬睿。借他的手,把送給司師妹的禮物在眾人眼中洗白一遍,日后司師妹御使純陽一氣劍,便名正言順,再無可懷疑之處了。

  至于他施展青蓮劍歌,也有了一個出處。

  上古太白劍宗遺落的傳承……反正太白劍宗輝煌的時代已經太過久遠,多一門厲害傳承,也不是什么怪事。

  而且錢晨也沒說謊,青蓮劍歌確實傳至太白,不過是李太白!

  錢晨在眾人還猶然震撼的眼神中平靜離去,司馬越卻在他身影未消失前,再也邁不開腿,眾人看向他的目光,雖然還顧及其身份,卻已經明顯透露出譏諷,嘲笑之色——

  錢晨之前那句話,其中意味早已被人察覺。

  先前那不守規矩的賣劍寶主,顯然就是司馬越,堂堂東海王,意欲斂財,居然采用這般無恥的手段,還口口聲聲要送給自己的妹妹。如今看來,那時他的表演,就像小丑一般,令人鄙夷。太白遺劍在他手中,難怪會蒙塵,那這太白遺劍的殘缺祭煉法門,去威脅真正的太白劍宗傳人,這份心機,近乎可笑。

  所以,前輩才會說:“有的人縱然神劍在手,也成不了劍中之神!”

  如此做派,難怪會得罪那位劍中之神一般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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